平静地回过头去看一下过去的生活,某种质朴的美感正在从过去的生活场景中升腾起来。这真是一件让人很吃惊的事,这吃惊乃在于我们曾经是多么厌恶我们过去的生活,多少年来,我们回望过去内心里总是充满了某种批判和嘲讽。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正在产生着变数,而我们却并不知道这种变数,我们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再那么厌恶过去?而且会怀念它会发现它居然有美好的东西在里边?这可能与我们现在的生活日渐变得更加粗鄙有关。感人的东西,其实并不只有那种惊天动地血流成河或桃红柳绿轻车宝马嘶春风。过去的某些时日,平平静静,是风也不惊波也不惊,实在是太庸常,都庸常到你不屑提起,而今天,我们却忽然明白了我们真正想要的东西却正是这种貌似庸常的东西,可以说,庸常和谎言与欺骗相比是能够让人接受的。我写东西,其实只是想让人们想起某种生活,我想作家也只能如此,我在这里只想说“生活”二字而不说别的,我们的生活里包括了无量多的喜怒哀乐,无量多的杂七杂八,无量多的无可奈何和无量多的愤怒,这无量多的里面还包括了政治啊经济啊和各种能量啊什么的。但我以为,人类好的生存状态是一眼望去只是生活,一大片的无边无际的生活,柴米油盐琴棋书画吃喝嫖赌都在里边,真正的生活应该是这样。人其实一如自然界的花花草草,好的状态是如花在野,香臭皆是自然才好。回头看看过去的生活,忽然发现过去的生活与人性和大自然的秩序还没有严重脱节,这便产生了美感,这便有记写下来的必要,以证明我们的曾经存在。写东西有时候跟走夜路一样,是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掉到坑里去。我在写这篇小说的时候总是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太民族主义了。多少年来,我们一直以为我们是世界的最中心,一切都是围绕着我们旋转,其实我们错了,其实我们是就地旋转,而我们的圈子也随着我们就地旋转而越来越小,现在我们明白了,我们不是什么中心,所以呢,再写我们的生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放松了许多。视野也随之开朗。人类其实都是远视眼,能把渐渐远去的生活看得很清楚,却往往看不清现在的生活。所以,过去生活的某种魅力让我必须去写。 现在写小说,是,既没有宣教的想法也不可能有弘法的可能。只是,用文字证明自己还没有忘却许多事,进一步,还证明自己还有怀念在心里。生活其实是在一路比较,一边比较一边走过来,用过去的坏比较现在的好,反言之,用过去的好,比较现在的坏。任何时代都是既有善也有恶,既有不好也有好。“宣传队”这是个特定的字眼,也产生在那个特殊时期,宣传什么呢?现在想想,感觉人们像是得了一场热病,发了烧,并且烧昏了头。即使是这样,请问还有可以回忆的东西吗?还有可以值的记写的地方吗?写这篇小说的时候我曾一次次地问自己。直到它发表出来,我依然不明白它可以带给人们什么?但作为一篇小说,反响还是比较强烈的,我知道它是勾起了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们的回忆,也挑逗起了八零后和九零后这些读者们的好奇。小说里表现的那一段生活,对于我个人来说是既温馨又伤感。那个时代,那一段生活,教给了我什么?我一次次地问自己。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是生活选择了我们,而不是我们选择生活,面对生活,我们是不自主的,我们一直是在不由自主的生活里寻找我们的自由和种种可能,但往往落空。年复一年的生活带给我们太多的疑问,我们总是寻找着可以说得下去的答案。而这个答案还没有找到的时候,让人吃了一惊的是,某种美感随着回忆正慢慢升腾起来,从过去的生活里美感正在慢慢升起。这是美感吗?我问自己,这个问题像是很残酷,但我们不得不承认,和现实相比,它真是有着十分丰盈的美感。 那遥遥传来的笛管箫吹既是雾状的又是拍拍分明。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