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作者乔伊斯·蕾秋的《一个人的朝圣》，讲述的是主人公哈罗德为了友情千里跋涉的故事。平心而论，小说的故事性并不突出，甚至平淡无奇。60岁的哈罗德，在酿酒厂从事40年的销售工作后默默退休，既无朋友，也无敌人，退休时公司甚至连欢送会都没开。他跟隔阂很深的妻子住在英国宁静的乡间，日复一日的乏味生活，导致夫妻在感情疏离中平静度日。打破哈罗德平静生活的是从邮寄一封给朋友的信开始。

《一个人的朝圣》

一天清晨，他收到20年未见的老友奎妮的来信。奎妮身患癌症，写信与其告别。在震惊及悲痛中，哈罗德写好了回信，在寄信的路上，他由奎妮联想到了自己的人生，经过了一个又一个邮筒，越走越远。为了能当面与奎妮诀别，他突发奇想决定徒步前往奎妮所在的医院。因为他坚信：只要自己在前往医院的途中，奎妮就会活着等待他的到来。
     
    哈罗德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开始了一场说走就走的千里之行。他没有适合走路的鞋子，未带手机、指南针、地图及换洗衣服，只凭自己的信念，历经87天，徒步627英里，从英国最西南一路走到了最东北，横跨整个英格兰，最终以行动践行了积跬步以至千里的承诺。基于真挚的友情和坚定的信念，哈罗德终于在病床边与病入膏肓的奎妮诀别。不仅如此，从他踏上这场征途开始，始终与其不离不弃的是哈罗德内心穿越时光隧道的另一场旅行，是自己心灵的一次进化。
     
    这部出自剧作家之手的小说，并不注重戏剧张力，故事简单，人物平凡，打动人心的是字里行间的安静和细腻，仿佛润物无声的春雨，秋天即将凋零的落叶。正如该书的宣传语所言：作者讨论的是有关自我发现、爱的回归、日常生活的信念以及万物之美。哈罗德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人生之旅的错误也是我们每一个人难免的。掩卷遐思，在路的彼端，在时光的尽头，在人生的末尾，拂去岁月的蒙尘，那一点一滴的遗憾，正是普通人的渺小与孤独牵引着读者内心的温柔。
     

有这样一种说法“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而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在度过最初时期的孤独且风雨兼程的朝圣之旅后，经过新闻媒体不断报道，哈罗德的行为引起了公众的广泛关注，很多人加入了这场朝圣之旅。然而没有人知道哈罗德徒步去看奎妮的真正动因。是爱情故事，或是奇迹，是善举甚至是勇气，都只是凭空猜测。哈罗德了然于心的事实和他人自以为了解的情况大相径庭，这个发现让哈罗德一惊，也让他在回望身后这群人时感觉即使站在人群当中，也没有一个人真正认识他，他依然孤身一人。
     
    小狗和朝圣者的加入，搅乱了哈罗德的步伐，使旅途充斥矛盾和商业气息。尽管火焰在黑暗中传递光亮，欢声笑语飘进他耳中，却属于一群陌生人。哈罗德的妻子莫琳起初对这一举动很愤恨，事实上因为儿子戴维的死亡，她已经怨恨哈罗德多年。而随着朝夕相伴的哈罗德突然离去，莫琳痛苦、迷惘、挣扎。她第一次试着站在哈罗德的角度看问题。尽管莫琳最终仍然不明白哈罗德这一趟徒步旅行的原因，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又一次牵起对方的手。
     
    正如周国平所言：在最深的精神生活中，每个人都是孤独的，爱并不能消除这种孤独，但正因为由己及人地领悟到了这种孤独，我们内心才会对别人充满最真挚的爱。世上有多少位朝圣者，就会有多少条朝圣之路。每一条朝圣的路都是朝圣者自己走出来的，不必相同，也不可能相同。只要你的确走在自己的朝圣路上，你其实就不孤独。
     

 
    踏上征途之后，哈罗德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这世上的最后一个人，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路，而他就是一部走路的机器。狂风暴雨挡不住他的脚步，阳光炙烤下他依然独自前行。他坚定地放下了一切不需要的东西，地图、手电筒、胶布膏药送给了需要的人，植物百科记在脑子里，手表、银行卡邮寄回家。哈罗德轻装上阵，卸下了不需要的累赘，欣赏沿途的风景，思考过往的人生，温和地对待相遇的人们。
     
    哈罗德在人群中仍感到孤单，唯有夜里独自徘徊才能让心得到自由。然而，朝圣之途中不乏友情和亲情。有人送给他徒步的专用袜子、登山包和指南针，好心人将其免费留宿并真心款待他。正是这些难以忘怀的人间真情，使哈罗德感激不尽并觉得有责任保护同伴们，直到朝圣者们和忠实的小狗全部离他而去，他终于又踏上孤独之旅。
     
    他发现当一个人与熟悉的生活疏离，成为一个过客，陌生的事物都会被赋予新的意义。他的坚韧简单得近乎执拗。他不懂人情世故，不知道前路漫漫，也不听他人的好言相劝，靠一双帆船鞋和坚韧不拔的意志独自前行。孤独之旅中没有欢呼，缺少兴奋，相反倒多了许多惆怅、痛苦和不知所措。当看到哈罗德抵住内心挣扎、怀疑、苦闷及脆弱失望之后，历经长路漫漫、翻越千山万水，到达疗养院准备与好友倾诉一番进行最后的告别时，感人至深的一幕出现了：由于肿瘤的转移，奎妮的舌头已经被手术摘除。近在咫尺却无法倾诉衷肠，久别重逢的他们只能无言以对地相拥而泣。
     
    当目睹奎妮离世之时，哈罗德终于意识到生命可以消逝得如此彻底。这一顿悟提醒人们，任何事情的过程都很重要，人们应该在过程中更多地发现并享受快乐，一旦结果来临，各种意外都可能使人难以开心。

作者坦言，人世间许多人每天做的事都是循环往复，日子久了，生活显得暗淡无光。然而每个人的生活又是独特的，各自都走在不同的道路上，都在追寻自己的圣地。或许世界需要的就是少一点理性，多一点信念。其实谁都可以做哈罗德所做的事，但人一定要放手，要放开你离不开的东西。作者认为，悲伤最好的状态不是凝固，是融化。奎妮去世后，哈罗德每时每刻都想着她，脑子里清楚她已经走了，却还是忍不住张望，唯一的变化是渐渐习惯了那种痛。就像在平地发现了一个大坑，一开始你总是忘记有个坑，不停地掉进去。过一段时间它还在那里，但你已经学会绕过它了。
     
    《一个人的朝圣》充满哲理并引人深思的句子俯拾皆是，该书充满睿智的顿悟：世界太大，歧路太多，人人都会迷路，要么庸俗，要么孤独。
     
    世上许多人每天做的事，就是不断将一只脚放到另一只脚前面。这看似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却有那么多人困顿于自己的世界，无法真正迈开脚步。人生之旅，不仅要真正迈开脚步前进，更重要的是真正往自己内心深处探寻，更加看清自己，从而享受自己追求的生活。

《经典伴书香》
    游苏宁 著
    人民出版社
    2018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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