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文学网-学术论文、书评、读后感、读书笔记、读书名言、读书文摘!

语文网-语言文学网-读书-中国古典文学、文学评论、书评、读后感、世界名著、读书笔记、名言、文摘-新都网

当前位置: 首页 > 学术理论 > 古代文学 >

魏晋南北朝美学“形”“神”范畴的语法分析(2)

http://www.newdu.com 2018-09-18 《山东社会科学》 赵建章 赵迎芳 参加讨论

    三、文学创作中的“形”“神”
    文学与绘画、书法、音乐不同,后者以“形”的方式存在,“神”是我们对“形”的理解,而文学直接就是理解,所以文学无“形”,文学直接就是“神”。文学对思想情感的表达是直接的,并不需要像书法绘画那样要通过具体的形象。反之,文学对形象的刻画却是间接的,需要克服语言的抽象性而形成具体的想象。如果说绘画、书法是以“形”写“神”,文学却是以“神”写“形”。
    “神”在文学中同样存在两种情况,一是审美对象的“神”,二是创作主体的“神”。通常所说的“传神”和“神似”就是表现了对象的内在精神。比如王国维说“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18)是能得荷之神理者,李贽说“武松打虎到底有些怯在”(19)是传神。但有时候人们又把“文以气为主”“风骨”“风力”“神韵”等主体方面的特征理解成“神”。前者是对象的“神”,后者是主体的“神”。当然,在文学中,对象经常会引发主体的思想情感,但对象引发的思想情感属于主体却不属于对象,对象自己的“神”有独立性。如果不区分对象的“神”和主体的“神”而大谈“形似”“神似”,就会产生语法上的混乱。“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陆机《文赋》),“悲”“喜”属于主体,是主体的“神”;而“落”“柔”“劲”“芳”这些特征属于对象,是我们对对象的理解和揭示,那是对象的“神”。对象的“形”就是我们通过“落叶”“柔条”“劲秋”“芳春”想象出来的对象的形象。《文镜秘府论》说:
    形似体者,谓貌其形而得其似,可以妙求,难以粗测者是。诗曰:“风花无定影,露竹有余清。”又云:“映浦树疑浮,入云峰似减。”如此即形似之体也。(20)
    显然,《文镜秘府论》所说的“形似”就是我们通常所理解的“神似”。“形似体”与其他体如“质气体”“情理体”等等的不同在于,它追求的是对象自身的审美意义,也就是对象的“神”。
    而当我们说刘勰、钟嵘推崇“风骨”“风力”而不重“形似”的时候,在语法上就产生了混乱。这里作为“风骨”“风力”的“神”是主体的“神”,而他们所说的“形似”实际上是对象的“神”。就对象而言,“形似”即“神似”,这是一个语法命题。所以,如果说刘勰、钟嵘不重“形似”的话,其实他们也不重“神似”。也就是说,他们不重视对象自身的独立意义(包括对象的“形”与“神”),而是重视对象在主体身上所引发的思想情感(表现为“风骨”和“风力”)。因此,在文学理论中说“形似”的时候,往往并不与“神似”对举,因为“形似”即“神似”。刘勰、钟嵘说的“形似”就是指把写作的重心放在对象上而不是主体上,而说表现主体之“神”的时候,他们用的是“风骨”和“风力”。与“风骨”“风力”对举的是“辞采”而不是“形似”。如果说在文学中主体的思想感情是“神”,那么“形”就是主体的语言——“辞采”。“风骨”与“辞采”相当于“意”与“言”,同样是一种概念上的必然关系。
    因此,在讨论文学创作中的“形”“神”问题时,首先要搞清楚,我们指的是审美对象的“形”“神”,还是创作主体的“形”“神”,否则将会不知所云。
    汉大赋很多都是写物的,虽然一般都要义归讽谏,但写物与讽谏之间并没有必然的关系,大赋中对物的描写具有独立的审美意义。“自汉至魏,四百余年,辞人才子,文体三变。相如巧为形似之言,班固长于情理之说,子建、仲宣以气质为体”(21),郭绍虞注说:“形似,意义相当于描写。相如以辞赋擅长,辞赋重在体物,要写得形象逼肖”,(22)陆机《文赋》说“赋体物而浏亮”,“浏亮”即把物的特征清晰地表现出来,是“形似”亦是“神似”。刘勰说:“赋者,铺也,铺采摛文,体物写志也。”(《文心雕龙·诠赋》)“体物”是表现对象之“神”,“写志”是表现主体之“神”。“原夫登高之旨,盖睹物兴情。情以物兴,故义必明雅;物以情观,故词必巧丽。”(《文心雕龙·诠赋》)可见刘勰主张通过“体物”而“写志”,但二者实可分开。刘勰在《诠赋》赞语中说:“写物图貌,蔚似雕画。”即是指表现对象之“神”。《物色》篇说:“是以献岁发春,悦豫之情畅;滔滔孟夏,郁陶之心凝。天高气清,阴沉之志远;霰雪无垠,矜肃之虑深。岁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迁,辞以情发。”这里强调的不是物的自身特征,而是外物在主体身上激发的情感。但物自身是“有其容”的,“献岁发春”“滔滔孟夏”“天高气清”“霰雪无垠”,这些自然景物的特征,并不必然要在主体身上引发某种特定的情感,它们自身就具有独立的审美意义。刘勰在后面说:
    是以诗人感物,联类不穷。流连万象之际,沉吟视听之区。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故“灼灼”状桃花之鲜,“依依”尽杨柳之貌,“杲杲”为出日之容,“瀌瀌”拟雨雪之状,“喈喈”逐黄鸟之声,“喓喓”学草虫之韵。“皎日”、“嘒星”,一言穷理;“参差”、“沃若”,两字连形:并以少总多,情貌无遗矣。(《文心雕龙·物色》)
    刘勰在这里说的虽然是“诗人感物”,但分析的却是物自身的“形”“神”。很多论者往往把对物的描写和对心的表现看作一个过程。实际上,心的表现不一定要通过对物的描写,而对物的描写不必然要表现主体的情感。刘勰说“以少总多,情貌无遗”,此处的“情”并不是主体情感,而是指对象方面的情形。刘勰想在《物色》篇中论证自然景物与主体情感之间的关系,但他最终没有做到。因为激发主体情感最根本的力量来自于社会生活中的遭遇。钟嵘《诗品序》谈到“四候之感诸诗者”只有“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后面大段说的都是主体的遭遇与情感的关系。
    “写气”和“图貌”,似乎前者是“神似”,后者是“形似”,其实二者根本就是一回事。“灼灼”“依依”之类,既是写形也是传神。我们并不是像蜜蜂或黄鹂那样看到桃花或杨柳,也不是像蜀犬那样看到日出,或许它们只看到对象的“形”,但我们看到“形”的同时就有了理解,也就看到了对象的“神”。
    及《离骚》代兴,触类而长,物貌难尽,故重沓舒状,于是“嵯峨”之类聚,“葳蕤”之群积矣。及长卿之徒,诡势瑰声,模山范水,字必鱼贯,所谓诗人丽则而约言,辞人丽淫而繁句也。至如《雅》咏棠华,“或黄或白”;《骚》述秋兰,“绿叶”、“紫茎”。凡摛表五色,贵在时见,若青黄屡出,则繁而不珍。(《文心雕龙·物色》)
    刘勰认为《诗经》的写气图貌,是“以少总多”,从楚辞开始,文辞趋繁,至汉赋则变为淫侈,所谓“楚艳汉侈,流弊不还”(《文心雕龙·宗经》)。我们要指出的是,无论是“嵯峨”“葳蕤”,还是“或黄或白”“绿叶”“紫茎”,都既是对象的“形”,同时也是对象的“神”。王达津认为,刘勰所论诗经中的例子“大都情兼比兴,物尽形神之似的……而这描写的所以能够‘神似’,却是由于自然景物与作者的思想感情息息相通,并且是由作者的思想感情给添加了生气的”(23)。王达津说的“神似”没有区分对象之神和主体之神,而这二者其实并没有必然的关系,晋宋文学就不追求这种统一:
    自近代以来,文贵形似,窥情风景之上,钻貌草木之中。吟咏所发,志惟深远,体物为妙,功在密附。故巧言切状,如印之印,不加雕削,而曲写毫芥。故能瞻言而见貌,即字而知时也。(《文心雕龙·物色》)
    刘勰在这里明确指出晋宋以来文学创作的特点是“形似”。而“文贵形似”一语,可说是概括了山水文学最显著的艺术特色。所谓“形似”,即指“细致逼真地描绘客观景物”(24)。做到“形似”就能“瞻言而见貌,即字而知时”,也就达到了“神似”。但刘勰显然认为“形似”是不足为贵的。他推崇的是诗骚的“并据要害”,“四序纷回,而入兴贵闲;物色虽繁,而析辞尚简;使味飘飘而轻举,情晔晔而更新”。(《文心雕龙·物色》)这里的“味”和“情”,以及后面的“物色尽而情有余”,从刘勰的本意来看,是指自然景物引发的主体情感,但他却不能从逻辑上建立二者之间的必然联系。自然景物的审美特征具有强烈的独立性,并不必通过表现主体情感而获得价值:
    宋初文咏,体有因革。庄老告退,而山水方滋;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句之奇,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追新,此近世之所竞也。(《文心雕龙·明诗》)
    此处的“情必极貌以写物”亦是“文贵形似”之意。这是晋宋以来文学创作的普遍追求,而刘勰对此是深表不满的。(25)实际上,晋宋以来的主要诗人并非只是单纯描摹自然对象自身的美,其中也有思想情感的寄托,只不过与《诗经》相比,他们对自然美的揭示具有更强烈的独立性,以至于我们可以不顾作品全篇的意蕴,而只是摘句欣赏其中对自然美的描写。在这一点上,刘勰所列举的《诗经》中的物色描写,实际上是缺少独立性的,它们只有依附于全诗的意旨才有意义,也就是前面王达津所说,物色实际上是比兴手段。而单就对自然景物“形”“神”的揭示而言,我们的意见与刘勰相反:晋宋诗人的艺术成就不但超越了《诗经》,也超越了楚辞。
    钟嵘经常说到“形似”,但也没有与“神似”对举。既已“形似”,自然“神似”,“形似”之外不再另有一个“神似”。“形似之言”就已经是对对象的理解和揭示。钟嵘认为,五言诗“指事造形,穷情写物,最为详切”(《诗品序》)。虽然钟嵘最重视的是主体的情感,但“写物”“造形”并非只是“穷情”的手段,同时也具有独立的审美意义。被钟嵘评为“形似”或“巧似”的诗人有张协、谢灵运、颜延之、鲍照。此外,颜之推也说:“何逊诗实为清巧,多形似之言”(26)。钟嵘评张协说:“文体华净,少病累,又巧构形似之言。”(《诗品》张协评语)我们看张协《杂诗十首》中的“形似”之言:
    浮阳映翠林,回飚扇绿竹。飞雨洒朝兰,轻露栖丛菊。(其二)
    腾云似涌烟,密雨如散丝。寒花发黄采,秋草含绿滋。(其三)
    张协的《杂诗》是有寄托的,或感叹时光流逝、标举人格理想,或指斥流俗、忧时伤世。但上引描写自然景物的“形似”之言,实则具有独立的审美意义。这些能够引起我们审美感受的自然景物的特征,就是对象的“神”。“林”是“翠”的,“竹”是“绿”的,似乎只是自然景物的“形”,我们不妨假设动物也能感觉到这些颜色。但是“阳”的“浮”、“飚”的“回”、“云”的“腾”,就只能是人的理解而不是动物的感觉。更进一步,动物不能从自然中看出“浮阳映翠林,回飚扇绿竹。飞雨洒朝兰,轻露栖丛菊”这番景色,这是诗人对大自然之“神”所作的揭示。
    钟嵘说谢灵运“杂有景阳之体,故尚巧似”,也许“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登池上楼》)更能说明“形似“即”神似“的观点。诗中所写的景物不过都是俗目所见,而且谢灵运也没有对它们进行刻意雕画,只是轻易拈出,大自然的“形”就跃然纸上。但同时,大自然的“神”也跃然纸上。如果这两句诗只是“形似”,我们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叫“神似”。“尚巧似”的还有颜延之,其诗句如“峤雾下高鸟,冰沙固流川”(《从军行》);“庭昏见野阴,山明望松雪”(《赠王太常僧达诗》);“松风遵路急,山烟冒垅生”(《拜陵庙作诗》)。虽然与谢灵运相比,有“错彩镂金”与“芙蓉出水”之别,但这差别乃是同一层次上的差别,而非一个“形似”、一个“神似”。
    鲍照诗“源出于二张,善制形状写物之词,得景阳之諔诡,含茂先之靡嫚”(《诗品》鲍照评语),其中也颇多“形似”之言。但鲍照诗的“形似”与众不同,那就是“不避危仄”和“险俗”:
    雁行缘石径,鱼贯度飞梁。箫鼓流汉思,旌甲被胡霜。疾风冲塞起,沙砾自飘扬。马毛缩如猬,角弓不可张。(《代出自蓟北门行》)
    高柯危且竦,锋石横复仄。复涧隐松声,重崖伏云色。冰开寒方壮,风动鸟倾翼。(《行京口至竹里诗》)
    鲍照对自然景物的选取和描写远超出常人的感觉之外,所谓“雕藻淫艳,倾炫心魂”(《南齐书·文学传论》)。自然景物在鲍照笔下不再以清新明丽的形式出现,而是变得雄奇幽峭。我们说这是鲍照对自然作了不同凡响的理解,实际上是把主体的某种情绪折射到对象身上去了。不过这种主观色彩在诗中却是作为主体对对象的理解而出现的,所以我们感到这仍是对对象的描写。
    刘勰、钟嵘等人把这些写景之笔称为“形似”,容易使人误以为在“形似”之外还有一个无迹可求的“神似”。通过哲学语法的分析,可以看出这些“形似”其实就是“神似”。至于“风骨”和“风力”,则是主体思想情感的形态,刘勰、钟嵘并不把它们称为“神似”或“传神”。
     (责任编辑:admin)
织梦二维码生成器
顶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线----------------------------
栏目列表
评论
批评
访谈
名家与书
读书指南
文艺
文坛轶事
文化万象
学术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