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之际词坛中兴史的标志 明人徐复祚在《曲论》中说:词乃“小技”,为“供酒间谑浪之具”,“以磨岁耳,何关世事”。因此,词坛唯“草堂”“花间”是从,取径逼仄,词学观念与理论单一狭隘,这是“明词”衰而不振的又一原因。至明清之际,不仅词学元素空前丰富,胜论迭出,集宋代以来词学理论之大成,而且词学观念发生了重大变化。明天启年间,卓人月、徐士俊合编《词统》,以两宋词为统序,既不轻视“花间”艳情,又强调词的抒情言志功能与词体风格的多样化,为词坛中兴之盛在观念上导夫先路。崇祯年间,以王屋为盟主的柳洲词派将词与诗、骚相提并论;以陈维崧为首的阳羡词派进而将词与经、史相提并论,认为选词存词视同存经存史,为词学史上最具开拓性的词学观念。这些词学观念直接作用于创作实践,成为词坛中兴之盛的标志之一。 随着词学观念的开拓,主张词体功能的多元化,词的书写内容和表现风格也呈现多样性。如陈维崧词既有“花间”艳情、闲情逸致,婉丽飘逸;又有亡国之痛、失路之悲,悲壮沉雄,即蒋景祁《陈检讨词钞序》所说:“取裁非一体,造就非一诣,豪情艳趣,触绪纷起,而要皆含咀酝酿而后出。”又曹尔堪《江湖载酒集序》称朱彝尊“盛年绮笔,造而益深,宜其无所不有也”。康熙前期,曾王孙汇刻《百名家词钞》,并为之作序,序中说:“或如泛海,游蓬莱阆苑,仙楼缥缈,金碧浮空;或如武库开张,森列戈戟;或如田僧超快,马入阵先,为吹笳壮士之声;或如窅娘缠帛,飞燕牵裾,舞于莲心掌上;或如孟才人一声《河满》,泪落君前,时歌时泣,或醉或痴。”形象概括了百名家词内容丰富,风格多样,犹如百花怒放,为明清之际词坛中兴之盛的又一标志。 入明以后,因词为“小技”的观念盛行,作词专家与词人别集不多,明人词往往附在诗文集后。至明清之际,词与诗文一样成为文人抒情言志的主流文体,以词名家的文人大量涌现,词为专集之风盛行。继崇祯八年王屋等四人词集组成的《词笺》系列后,众多词家先后整理自己的作品,结集刊行,一派“家操和璧,人握隋珠”的景象,其中不少被汇为丛刊。于康熙三年至十六年陆续汇刻的《国朝名家诗余》,汇集了王士禛、邹祗谟、彭孙遹、曹尔堪、王士禄、尤侗、董以宁、董俞、陈世祥、陈维崧、吴伟业、梁清标、宋琬、黄永、陆可求等十五位词人别集;汇刻于康熙十八年的《浙西六家词》,收录了朱彝尊、李良年、沈皞日、李符、沈登岸、龚翔麟等六家别集;始刊于康熙二十三年、约终于康熙二十六的《百名家词钞》,所收词人别集达108种之多。短短的二十余年内,竟有如此多的词人别集刊刻问世,在两宋也并不多见,堪称盛况空前。 (作者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明清之际词坛中兴史论”负责人、杭州师范大学教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