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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一枫《心灵外史》:灵魂之旅

http://www.newdu.com 2018-04-25 《收获》 曹雨河 参加讨论


    石一枫的长篇小说《心灵外史》(刊载于2017年第3期《收获》)讲述了大半个世纪以来,民间精神所遭受的种种磨难。这磨难有源自个体的内因,更多的是源自外在社会环境,甚而内外合谋。民间涵养的这种精神(人的灵魂)的遭遇依然温热和光亮,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部作品蕴含了经典作品的理想质素。
    《心灵外史》主人公大姨妈是佣人的女儿,自小享受着与“我”母亲(末代格格)同吃同住同学堂的待遇,“我”姥爷家有一条世传家规:大年夜饭的第一杯酒敬给佣人,感谢他们整年操劳。这样环境养成了大姨妈质朴的世界观:相信日子越过越好,再就是与人为善,这滋养了她一颗单纯温热的灵魂。世事变迁,她父母亡故,“我”母亲的家人发配边疆,她与“我”母亲成了没有血缘相依为命的姐妹,甚至在危机关头不惜生命保护“妹妹”。
    大姨妈的灵魂首次劫难是“文革”时期。那个时代“革命”二字闪烁着耀眼的金光射线,众人对其膜拜有加趋之若蛾扑火,尽显“革命”激情。为争取成为革命人,儿子揭发(陷害)父亲、妻子揭发丈夫,掀起了亲密人之间相互揭发的高潮;此外,还造就了一批像“我”父亲那样“某种光明的、宏大的思想理论化身”的人物。这种语境下,大姨妈遭劫了。当时母亲得到老世交的帮助进入大学就读。大姨妈在餐馆帮厨,处于“转正”考察期,“组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循循善诱;“一片红”的时代,大姨妈“相信革命是善的、正义的、伟大的;她还相信自己像其他人一样正在革命,而革命必须有所牺牲”,为了免于“全天下的工人阶级和贫下中农再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她向组织告发了“我”母亲藏在水缸后面的“字儿纸”,虽然临场她后悔了,“一如既往地活豁出命来保护母亲”,依然不妨碍“字儿纸”无限上纲为“变天书”,“我”母亲大学自然念不成了,被发配到陕西深山的兵工厂改造。大姨妈善心却害了主人,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她唯有能做的是放弃“根正苗红”的资本,主动要求离开京城去河南插队,与“我”母亲同受罪、共患难,以减轻内心的自责和愧疚。
    第二次劫难是全国迷信气功的神奇功能:包治百病无所不能,从平民百姓到身位显赫者无不信之虔诚。大姨妈不能生育(输卵管不通),遭丈夫虐待,她相信气功能给她一个孩子,日子“越过越好”。她带上年幼发育不良呆傻的“我”(时值父母闹离婚,“我”临时由大姨妈照顾),千里迢迢奔赴气功大师带功治病现场。气功大师声言他的功法是“饮露为生的世外高人所授,”“他本人的伟大贡献是完成了传统国粹的现代改造”,诺贝尔奖等他去领呢!并亲眼看到气功大师使盲人重见光明,聋子听到声音。与之相匹配的是入场票价,大姨妈倾其所有只够买一张票,也就是只有一人受大师带功治病的机会。“我明显地感到大姨妈的双手在颤抖,她贴在我后脑勺上的胸脯一起一伏,她的心脏在怦怦直跳。”“我抬头看大姨妈,她半张着嘴,鼻翼一抽一抽,脸色却是苍白的。她一会儿眺望着台上的师傅,一会儿盯着横在身前的工作人员,一会儿又低头俯视着我。看我的时候,她的手又用力摩挲着我的肩膀,纵然隔着衣服,也搓得我的皮肉都发烫了。”据说师傅带功报告会这是内地最后一次,这次机会对大姨妈太重要了,甚至是改变命运的时刻,她为了来到这个神乎其神的地方,大姨妈不知筹划了多久,她坚信大师发功一定能疏通她的输卵管,让她生孩子,过上“越来越好”的日子。可大姨妈带“我”来是想治好“我”的呆傻、聪明健康成长啊。就在人波翻滚名额最后的时刻,大姨妈一把将“我”推上台,她淹没在泱泱一片的人海中,“我好像被从泰坦尼克号上搭救出的孤儿,就要孑然一身地驶向光明的彼岸”。她将改变命运的机会让给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大姨妈用无私奉献来成全他人之善,在这一推的壮举中得以辉煌地释放!结果自然是一场闹剧,席卷全国的气功大潮很快退去,“问鬼神不问苍生”魔咒历史流弊再一次玩弄了众人的虔诚和善良,众人里包括大姨妈。
    大姨妈的心灵(灵魂)再次遭到的冲击是传销。大背景是“不正常就是正常,太正常了反而不正常”;就大姨妈本人说,心地单纯善良的她,被视为“迷瞪”,被丈夫弃置山村,后来因矿藏开发,山村乌烟瘴气,难以生存,不得不逃离。大姨妈(其他人也一样?)“脑子是满的,心是空的,必须得相信什么东西才能把心填满。”而传销的宣传词是“为了我好,为了身边的人好,为了所有的人好……信了就能摆脱一切苦难,就能越过越好。(圈套都镀着诱人的光环?)”大姨妈就豁出去,信了。单纯善良的大姨妈找“我”母亲投资,是为了不再为妹妹上学的事犯难;死命地拽“我”留在传销窝点(“我”曾潜入传销窝点救大姨妈),是为了让“我”赚到钱买房子、结婚,“可结果是这样的!”母亲的投资血本无归,“我”在传销窝点九死一生,还是大姨妈“豁出去”救了“我”。大姨妈一颗善良的心必须充实着,心里一空就觉着白活了,甚至活不下去,为了寻求生命的支点,她跌进一个个散发着光芒的陷阱,害己害人。
    大姨妈最后一次信仰肉体摆脱了苦难,灵魂升入天堂。大姨妈所在的传销窝点,由“我”卧底举报,被公安机关一举捣毁。大姨妈回到老家主动自首,原因她已无家可归,她住的山村因“开发”矿藏毒气污水弥漫,成了名副其实的死亡之地,能走动的村民都外逃了,剩下的老弱病残就是等死。她不想回去等死,又没有亲人投靠,实在找不到别的活路,就想自首坐监狱,不失一条活命的路。可她是普通传销人员,进监狱不够格,必须由家人领走,七拐八弯找到了“我”。是否跟“我”走,她内心很纠结:本能的求生欲望,大姨妈想跟“我”一起生活的,为了战胜回到死地的念头,她用尖锐的东西扎划、用火烧燎胳膊,“我不能跟你走了,还有人等着我呢。”可走向死地的念头说:人家都三十多岁了,连婚也没结,“干吗不替别人想想呢?谁活得容易啊还得让人家来顾着你,”你这不是成了负担、拖累人家吗?“既然一无所有,不如随心所欲,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才能随心所欲。”此刻的大姨妈,“她手握自由,有机会让身体回到我们的世界,但灵魂早已滑向了另一个世界。”为了不给“我”添拖累,她听从了耶稣的召唤,和一位非法传教(耶稣教)的盲人偷偷地回到死亡山村——走向死地。她以肉体泯灭、情断义绝来表达她的情义,坚守她的善良,守卫她的灵魂。
    大姨妈历经大半个世纪,怀揣一颗单纯善良的心,笃信虔诚,与人为善,紧要关头牺牲自己成全别人,期盼“越来越好”的日子,可她的心灵一次次遭受磨难,信仰一次次遭受戏弄,灵魂一次次遭受劫难,其因何在呢?这有历史的原因:中国未曾有过真正严格意义上的宗教(精神)信仰;再就是现代革命冲击,本土的儒道释文化心理结构渐次溃散,人们的精神领地一时空白,“对于如同大姨妈这样的普通民众来说,其内心世界长期以来实际上一直无所依凭。也因此,面对着诸如革命、气功热、传销之类具有极大蛊惑性的事物的时候,他们才会以飞蛾扑火的架势不管不顾地直扑上去。究其根本,由于缺失了现代理性过滤的必要环节,这就很是有了一些捡到篮里都是菜的意思(王春林语)。”无论如何说,大姨妈的善心善行总是遭遇始料不及的恶果,这颠覆了善有善报的古训,制造了一个悖论,也形成了文本的张力,撕开了世事的面纱窥视到它的真面目,令人震惊的同时,开拓了思考的空间。
    再来看看“我”的心路。出生在“文化”(意识形态的父亲与自由民主母亲)分裂的环境里,成长在离异家庭(绝大多数时间是住校),唯一感受到的亲情只有大姨妈照顾“我”的一个多月;“我”大学毕业,大环境变成了“古今中外怪力乱神在这片土地上大开筵宴,每个敢于信口开河的江湖术士都能分一杯羹。”“我”虽然读了地质测量专业却转行做了报社记者,明知龙道而作鳖行,七出八横想做人上人而不得,孑然一身落下精神病。文中说:“我从懵懂的傻球变成孤僻的少年,现在又变成欲望勃勃的家伙……我们最终变成一群在簋街夜市上深受欢迎的小龙虾。这东西学名克氏原螯虾,杂食,生存能力极强,擅长攫取,能够适应极其肮脏、阴暗的环境,并且总能在腐烂的泥土中发现养分。它们的形状外强中干,性情又非常残暴,在食物匮乏的时候会果断地同类相食。”“我”们这代人不会像大姨妈那样遭受精神信仰的劫难了,“我”们根本就没有播下精神信仰的种子,只有物欲的膨胀,奉行“克氏原螯虾”生存法则。
    “我”们这代人生存法则产生的现实土壤是怎样的呢?就拿“我”与人合伙建造庙宇收敛银两的经历来说吧。“神棍们的招摇撞骗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产业,这个产业和色情业,和形形色色的‘腐败经济’一样,虽然半遮半掩但却确凿存在,并且有着清晰的利益链条,不知多少人指着它吃饭呢……”官员对穿丧仪拦车喊冤老妇置若罔闻;沆瀣一气不顾民生、杀鸡取卵搞政绩;执法人员预设目的颠倒黑白审理案件……这样的环境你还指望长出白杨?稗蒿遍地还足奇吗?
    《心灵外史》这部小说是普通人半个世纪的心灵史,更是信仰史,给人以史的厚重感的同时,更启迪人反思。读这样的作品让我们想起一些经典篇章:食指的《相信未来》、安徒生的《海的女儿》、甚至《神曲》,描述了信仰的力量,灵魂的光泽,从这个角度说,这部小说呈现了经典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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