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唐诗中的说唱变文与丝绸之路 伏俊琏认为,“变文与蜀地关系最为密切。据《太平广记》引《谭宾录》的材料,唐代安史之乱以前‘转变’(转唱变文)就已在蜀地民间广为流行,成为广大民众喜好的娱乐活动。又据《高力士外传》记载唐玄宗从蜀地回到长安,就以从蜀地带回的‘转变’作为娱乐的形式之一。现存唐诗中关于‘转变’的作品,几乎都和蜀地、蜀女有关”(28)。据幸晓峰的考证,“五代时期,说唱变文在巴蜀地区盛行。现藏于法国巴黎图书馆《维摩诘经讲经文》第二十卷,卷末题记记载了后蜀广政十年八月九日,普贤院主比丘靖通在西川静真禅院,写此第二十卷后的题记,以及记载48岁时在州中明寺开讲时,极是温热的情景”(29)。 蜀中流传的这种集论辩、争奇为一体的说唱变文,写入唐代诗人的篇章,并经由唐诗更好地在丝绸之路沿线传播开去。同时,唐诗也从说唱变文中吸取了营养并进行再创作,书写了丝绸之路的故事。唐末诗人吉师老有《看蜀女转昭君变》,记载了说唱女艺人的表演:“妖姬未著石榴裙,自道家连锦水濆。檀口解知千载事,清词堪叹九秋文。翠眉顰处楚边月,画卷开时塞外云。说尽绮罗当日恨,昭君传意向文君。”有学者认为,诗中所写“这位来自锦江边的女子,讲的正是王昭君变文。李贺《许公子郑姬歌》:‘长翻蜀纸卷《明君》,转角含商破碧云。’演唱者是‘郑姬’不是‘蜀女’,但她用的画图是‘蜀纸’制成的,说明其传自蜀地。这些诗中所写的王昭君变文,恰好还保存在敦煌遗书中。说明敦煌变文的代表《王昭君变文》就是由蜀地传入敦煌,再经过敦煌艺人的改写”(30)。成都万佛寺出土的梁大同年间观音造像,龛座有四幅石刻造像。其中就有类似讲唱乐伎的浮雕(见万佛寺萧梁普通4年造像石WSZ41、万佛寺萧梁大同3年观音菩萨造像石WSZ45(31))。石刻造像与唐诗记载蜀女讲唱的《看蜀女转昭君变》场景具有一定的相似性。 贯休诗《蜀王入大慈寺听讲》言:“玉节金珂响似雷,水晶宫殿步裴回。只缘支遁谈经妙,所以许询都讲来。帝释镜中遥仰止,魔军殿上动崔嵬。……木铎声中天降福,景星光里地无灾。百千民拥听经座,始见重天社稷才。”这正是对蜀主王建与百姓共同欣赏讲唱的生动记载。而贯休本人亦为讲唱高手,不仅唱,而且能写:“贯休之《失调名·赞念法华经僧》,调式3.3.7.7.7两首,教煌卷子为S.4037,原题为:‘禅月大师赞念法华经僧’”。贯休两次入蜀,“署号‘禅月大师’,蜀主常呼为‘得得来和尚’。又据《鉴诫录》卷5,上人天复中进楚游蜀,正与王建任节度使时相值。”“今《全唐诗》卷826贯休有《长持经僧》一首,无论内容、情调、词汇及用韵,均有与上引歌辞类似或相通之处。……故歌辞当为贯休所作,应无任何问题,‘禅月’之名既为入蜀后所得,判为两蜀之于教煌文化交通,当亦无大过。”(32) 除变文外,唐代还有不少来自丝路、由民间创作产生的文学作品及音乐舞蹈。有的诗歌具有鲜明的西域特色。在川西高原的部落族群,以游牧为业,多骑马奏乐,西域影响甚深,所谓“不解丝竹,唯坎铜鼓”(33)。马上音乐大多“有琵琶、横吹,击缶为节”(34)。不仅蜀地,川东亦如此。李白作《清平调》,刘禹锡在巫山、夔州作《竹枝词》,都记载并描绘了民间音乐中的胡风胡韵。自汉代起即已流行于巴地的联袂踏歌民间乐舞,与胡舞有着深远的渊源关系,正由于此,白居易《郡中春宴》中曾写道:“蛮鼓声坎坎,巴女舞蹲蹲。” 综上可见,一方面,丝绸之路所带来的社会变化、文化风尚为唐代巴蜀诗歌、宫廷乐舞等文学艺术创作带来多维影响。那些“寄言旋目与旋心”的异域风情,使唐诗从文学面貌到审美的意趣都发生了改变。文学艺术风格样式更加多样,文化革新在巴蜀孕育勃发。另一方面,从唐诗中我们也看到,通过丝绸之路的连接,巴蜀文化的深厚积淀与丰富内涵深深影响了唐代的文化。唐诗为巴蜀文化与丝绸之路的灿烂历史提供了可靠见证。在今天,唐诗的记载和丰富意象,仍将启迪我们从“一带一路”的壮丽前景中汲取智慧和信念。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