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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谁”类反问句的否定意义的形成机制 引言部分已经谈到，疑问代词“谁”可以用在反问句里，表示没有一个人，这是“谁”的否定用法。问题是这种反问句的否定意义的来源是什么？或者说，“谁”类反问句否定意义的形成机制是什么？ 汉语学界普遍认为，反问句是一种无疑而问，可以表示否定意义。比如，吕叔湘（1948/1982）认为：“反诘实在是一种否定的方式：反诘句里没有否定词，这句话的用意就在否定；反诘句里有否定词，这句话的用意就在肯定。”朱德熙（1982）指出：“有的句子形式上是疑问句，但不要求回答，只是用疑问句的形式表示肯定或否定。这种疑问句叫反问句。反问句的形式和意义正相反，肯定形式（即不带否定词的形式）表示否定，否定形式（即带否定词的形式）表示肯定”。吕朱两位先生揭示的反问句形式与意义的相反，也可以归结为反问句表示否定，所以会逆转句子的形式与意义。例如： （15）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愿意呢？→没有人愿意 （16）干这种两面讨好的事情，谁不愿意呢？→人人都愿意 肯定式反问句“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谁愿意呢？”，在句式的否定意义的作用下，表达了否定意义“没有人愿意”；否定式反问句“干这种两面讨好的事情，谁不愿意呢？”，在句式的否定意义的作用下，通过否定之否定，表达了肯定意义“人人都愿意”。 但是，对于反问句为什么可以表示否定语义，学界看法不一。有些学者认为，反问句的否定语义来源于语境，比如刘松汉（1989）、李宇明（1990）、邵敬敏（2014）等；也有学者认为，反问句中的“哪里、什么”等疑问代词起到了否定词（或否定标记）的作用，比如吕叔湘（1953），姜炜、石毓智（2008）；还有学者认为，反问句的否定语义来自反问语气，比如许皓光（1985）。此外，徐盛恒（1999）认为特指反问句的否定语义来自发话人早知疑问词所构成的疑问项的信息域是个空域；胡德明（2010）认为反问句否定语义来源于说话人针对句子命题的一种主观否定态度。我们认为，前人和时贤的这些结论，或多或少都接近反问句的实际情况；但是，说得还不够透彻和明白，似乎并没有清楚地揭示出反问句表示否定语义的根本原因。 通过对大量反问句实例的分析和体会，我们发现：反问句内部在语气上有一定的差别，有的语气比较温和，以表示质疑为主；有的比较语气强烈，以表示反驳为主。⑥不管是质疑还是反驳，都表达了一种否定性的意义。下面，我们分别举例说明这种否定意义的形成机制。 从认知上看，质疑是一种怀疑，是对于某种成说、观点等的合理性或正确性的否定。因此，质疑的否定性特点也可以套用动词“怀疑”的概念结构来解释。袁毓林（2012）曾指出，“怀疑”等动词为隐性否定动词，在它们的词汇意义中都含有某种否定性语义。袁毓林（2014）进一步指出，汉语动词“怀疑”在意义上可以理解为两种情况：①不相信某种正面和积极的可能性，形成义项“不相信”（记作：怀疑①，例如：“我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②转而相信某种负面和消极的可能性，形成义项“有点儿相信”或“猜测”（记作：怀疑②，例如：“我怀疑这个消息是虚假的”）。该文进而指出，“怀疑”在意义上具有“反通常性”特点，即不相信某种正面和积极的可能性，转而相信某种负面和消极的可能性，简称“疑善信恶”。袁毓林、刘彬（2016）以此来说明“什么”句否定语义的形成机制：“什么”所否定的对象在意义上往往具有“反通常性”的特点，说话人由反常的迹象而心生疑惑；在“疑善信恶”原则的指导下，对相关的事情进行否定性猜测（即不相信某种正面和积极的可能性，转而相信某种负面和消极的可能性），从而使得整个“什么”句涌现（emerge）出否定意义。例如： （17）什么大医院？连个小感冒都看不好。 （18）什么小屁医院？连个小感冒都看不好。 显然，例（17）是不相信这个“连个小感冒都看不好”的医院是“大医院”（即不相信正面），而例（18）是相信“连个小感冒都看不好”的确是“小屁医院”（即相信负面），它们都表示否定意义。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