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切题与感发 关于文章如何切题,李贽以自己与假道学们论战的亲身实践经历,提出了非常生动活泼的见解:“凡人作文皆从外边攻进里去,我为文章只就里面攻打出来,就他城池,食他粮草,统率他兵马,直冲横撞,搅得他粉碎,故不费一毫气力而自然有余也。凡事皆然,宁独为文章哉?只自各人自有各人之事,各人题目不同,各人只就题目里滚出去,无不妙者。如该终养者只宜就终养作题目,便是切题,便就是得意好文字。若舍却正经题目不做,却去别寻题目做,人便理会不得,有识者却反生厌矣。”[7]好文章需切题,不要云山雾罩,写上一大堆不关己意、不关主题的内容,那样只会让人生厌;作文最需有针对性,有感而发,有备而来,犹如打仗,要会抓住对方薄弱之处,把对方那些站不住脚的论点各个击破,这样不需自己再多费唇舌、别出旁论就能写出掷地有声的好文章。李贽并没提出什么高堂讲章似的理论,却用生动形象的比喻将作文一事的机关交待得明明白白,这也正体现了他文章的特色所在。这番话应该说是李贽的肺腑之言,他与耿定向论战多年,还要对耿氏弟子的攻讦进行有力还击,那些书信犹如战斗檄文,练就了他小品文的夹叙夹议,生动诙谐,文风犀利,袁中道对其文章有“其为文不阡不陌,摅其胸中之独见,精光凛凛,不可迫视”[8]之评价,可谓知音。 说到有感而发,李贽更有一番关于好文章需发愤而作的道理:“且夫世之真能文者,比其初皆非有意于为文也。其胸中有如许无状可怪之事,其喉间有如许欲吐而不敢吐之物,其口头又时时有许多欲语而莫可所以告语之处,蓄极积久,势不能遏。一旦见景生情,触目兴叹;夺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垒块;诉心中之不平,感数奇于千载。”“呜呼,今古豪杰,大抵皆然。小中见大,大中见小,举一毛端建宝王刹,坐微尘里转大法轮。”[9]这同样是在论证写文章的动因,是真性情的自然流露,是抒写胸中不得不吐之而后快的情怀,这样的情怀才可以见出真性情,真见解,才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扭捏作态,味同嚼蜡的人云亦云。那些“大抵皆然”的“今古豪杰”正是敢于独立思考,敢于发人所未发,敢于直面人生困惑,才创作出天下之至文,流传于后世,感动后人无数。 晚明的小品文创作,常给人立论新切、语言精警、文风摇曳、机变百出之感,这和李贽的文学观念及文学实践都呈现出一脉相承的关系,所谓“议论日新,文章日丽”,李贽正开其先河者。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