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信息的载体,语言是知识产出、创新、传播过程的媒介,国际舞台上日益激烈的知识竞争同时激发了语言竞争。近年来,我国大力推进构建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哲学社会科学体系,在此过程中,国际学术交流语言的作用势必引起更多关注。 知识竞争激发学术交流空间的语言竞争 从语言竞争角度看,最初的知识创造选择储存在何种语言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哪些人群能够掌控这些知识,并快速转化为成果,抢占发展先机。李宇明教授2011年指出,语言不仅是文化的资源,而且还是经济资源,可以产生经济效益,是为语言红利。放眼全球知识传播网络,处于中心的语言能为其本族语者创造更多由知识经济带来的语言红利,成为知识竞争、人才竞争的主战场。这正是国际学术交流功能空间语言竞争的经济动因。 英语作为国际学术交流的主导语言,同时也为英语在高等教育全球化中的扩张提供助力。李宇明在论述语言竞争的五大功能空间时指出,当前中国语言竞争最激烈、语言矛盾最集中的领域是教育,尤其是教学媒介语的竞争。在此框架下,如果我们把全球知识竞争看作教育功能空间的顶层延展,那么知识竞争中处于上游的语言将影响到基础空间教学媒介语的选择偏好。 国际学术交流语言的历史更迭 荷兰语言学家德·斯旺在 《世界上的语言——全球语言系统》中认为,语言变迁是世界政治变动的结果,现今的全球语言系统很像是过去三个世纪政治版图合并而成,语言盛衰受到世界政治经济的影响。美国历史学教授迈克尔·戈尔丁在《科学的巴别塔》一书中回顾了“科学语言”发展的历史更迭,认为20世纪初,英语、法语、德语平分秋色,彼时全球出版物中德语占33.68%、英语占30.23%、法语占25.66%。“二战”后,战争导致法语式微、德语被孤立,英语借此契机一跃成为最主要的国际学术语言。随着冷战结束,互联网迅猛发展,形成英语在学术交流语言的统治地位。1996年,英语出版物在自然科学领域达到90.7%,在人文社科领域也达到82.5%。 但语言竞争从未停止,在人文社科领域尤甚。从人文社科几大全球数据库的出版物语言比例看,1950年前后,德语位居学术交流语言第二位,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分居其后。到了1995年,位次排名为法语、德语、西班牙语,但到了2016年,根据笔者统计,人文社科核心数据库涵盖的西班牙语出版物已跃居第二位,占比3.2%,德语第三(2.49%),法语落至第四(2.27%)。西班牙语在人文社科领域的崛起,一方面和拉丁美洲近年来的经济发展有关,另一方面也离不开西语族群在学术交流领域语言规划方面所做的努力。西班牙一所名叫“科学信息与文献中心”的机构在20世纪90年代末即开始深入研究,全面评估西班牙语作为科学语言的地位并提出语言规划的建议,取得不错的效果。 应该改变以英语为中心的信息单向流动 国际学术交流语言竞争的背后是对知识所有权、使用权的竞争。当今国际学术交流领域英语的统治地位导致了以英语为中心的 “全球信息流通不对称”。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媒体研究实验室的科研团队描摹出人类文明传播的全球语言网络。该网络中,英语处于中心位置,与其他各种语言联系紧密,是信息交互的枢纽。其他语言创造的知识多会译成英语,人类思想文明从边缘流入英语中心世界,促成信息单向流动。反观汉语,尽管母语者人口众多,却处于语言网络的边缘,仅与周边区域语言(如日语、越南语)和少数民族语言 (如壮语、蒙古语、藏语)存在紧密的互译关系。换言之,由于汉语与其他语言的联系不强,汉语创造的思想成果进入到其他边缘语言族群的视野必须经过一道道关卡,最主要便是经过英语的信息过滤。由此削弱了汉语知识与其他语言的交流互通,导致汉语族群在知识竞争过程中失去先机。 笔者发现,在社会科学引文索引(SSCI)、艺术人文引文索引(A&HCI)两大数据库中,中国人文社科学者发表量最大的三个学科——经济学、管理学与教育学已经全面英语化。此种现象应引起我们高度关注。 汉语作为国际学术交流语言的规划亟待开展 20世纪末兴起的 “汉语的当代国际传播”方兴未艾。国际学术交流功能空间作为全球知识竞争、人才竞争的主战场,汉语的学术交流语言地位规划起步较晚,有较大发展空间。首先,以汉语为母语的研究者应最大限度使用汉语储存、传播我国学界创造的思想成果、知识产品,以此提升汉语的信息价值与应用价值。其次,鼓励使用汉语发表并非摒弃使用外语进行国际学术发表。需要指出的是,汉语与外语并不是非此即彼的零和关系。最后,我们应清醒地意识到,“国际发表”不等于“英语发表”,国际学术发表领域应打破英语独大的单一结构,开展多语种规划。在构建具有自身特质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的过程中,我们必须关注学术交流语言这一知识产出与传播的媒介,积极提升汉语承载知识信息的流通速度、广度和深度,大力发掘汉语在知识竞争领域的语言红利,汉语作为国际学术交流语言的规划亟待展开。 (作者单位:复旦大学外文学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