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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目答问》王秉恩刻本述论

http://www.newdu.com 2017-10-30 中国文学网 吕幼樵 参加讨论

    清光绪二年(1875),张之洞在四川学政任上撰写的《书目答问》,本是为回答生童“应读何书,书以何本为善”[1]而撰写,即是指示读书门径之书。
    清代中叶以来,目录学渐成“显学”,张之洞对成书于乾隆时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简称《四库提要》)甚为推重,他在指导蜀中生童如何读书时指出:“泛滥无归,终身无得虽多无用;得门而入,事半功倍。或经,或史,或辞章,或经济,或天算地舆,经治何经,史治何史,经济是何条,因类以求,各有传注。至于经注,孰为师授之古学,孰为无本之俗学。史传,孰为有法,孰为失礼,孰为详密,孰为疏舛。辞章,孰为正宗,孰为旁门,尤宜决择分析,方不致误用聪明。此事宜有师承,然师岂易得?书即师也。今为诸生指一良师,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读一过,即略知学问门径矣。析而言之,《四库提要》为读群书之门径。”[2]又说:“总计一切学术,必先求诸《四库提要》,以此为主,以余为辅,不由此入,必无所得。”[3]《四库全书》收书三千四百余种,另有存目六千八百多种,《四库提要》对这一万多种书都作了考订和评价,内容浩繁,共达二百卷之多。《书目答问》正录附录共收书二千二百余种,仅为《四库提要》的五分之一,而且“此编所录,其原书为修四库时所有者十之三四,四库虽有其书而校本注本晚出者十之七八。”[4]也就是说,《书目答问》所录与《四库提要》所录相同的书,大约一千四五百种,仅相当于《四库提要》的七分之一。
    《书目答问》所收录的绝大部分是历史上流传下来的重要书籍,与《四库提要》相比,《书目答问》在类目设置上有所创新,比以往目录书更为细密。如正编分经、史、子、集、丛书五大部类,每部类又分设一级类目,有些一级类目下又分设二级子目,如经部分正经正注第一(下设三个二级子目),列朝经注、经说、经本考证第二(下设二十个二级子目),小学第三(下设三个二级子目)。总计全书正编共设三十六个一级类目,七十八个二级子目。为了方便在二级子目下进一步细分,张之洞还创用了“┕(钩乙)”标分法,即在同一类书的最末一部下加“┕”号,以资区别,既起了分类作用,又不琐碎,颇受学者称道。
    《四库提要》与《书目答问》虽同为指引治学门径之书,但又颇有不同,《四库提要》属提要性书目,对版本不甚重视,《书目答问》属举要性书目,重视版本记载,但不炫奇示博,罗列的多是通行本,便于读者购书求书。有了这样一部举要性的书目,为读者提供了很大方便,故很快风行全国,“书成以来,翻印重雕,不下数十余次,承学之士,视为津筏,几于家置一编”。[5]许多学者正是在《书目答问》指引下,走上了治学道路。该书并未随时间推移而失去价值,时至今日,《书目答问》仍不失为研究传统典籍所必须的参考书。
    《书目答问》于光绪二年在成都雕版印行后,各地纷纷重刻再印,版本虽多,但主要是原刻本和原刻后印本两个系统。其中光绪五年(1879)贵阳刻本就是一个颇有特色的重刻本。此次重刻由贵阳陈文珊出资,校正则出于张之洞弟子王秉恩之手,又称王秉恩刻本或王秉恩校勘本。王秉恩字息存,一作雪岑、雪澄、雪丞、雪城,号荣龛,华阳(今四川双流)人。从其撰写的贵阳刻本跋语中,可以知道,张之洞三年学政任满,于光绪二年底离川返京,版片亦带至北京,后又随张之洞到武昌,张之洞常为学生讲授此书。在《书目答问》原刻后印本中,有二十多处增改,大约是张在讲授过程中有所订正。贵阳刻本底本就是原刻后印本。王秉恩虽未作任何说明,实际上对原书作了不少“补”和“正”的工作,改动原书达四百余处,有补书名、补卷数、补作者、补版本;有改正原版错误,如改书名、改卷数、改作者、改按语、改刊刻时间等,特别是在“国朝著述诸家姓名略”中,增补了原刻有姓名无字号或无籍贯者二十二人,这是其它版本都没有做过的工作。此外,贵阳刻本还有不少特点,如在《书目答问》早期刻本中,唯有贵阳刻本附张之洞撰写的《四川省城尊经书院记》,可见,作为张之洞门生的王秉恩认为《书目答问》和《四川省城尊经书院记》互为补充,共同表现了张之洞的学术取向和教育思想。总之,贵阳刻本是一个较好的重刻本,惜其流传不广。
    《书目答问》流传最广的版本是1931年印行的范希曾《书目答问补正》(以下简称《补正》),范氏《补正》纠正了《书目答问》的一些错误,补记了原书漏记的版本和卷数,补足了《书目答问》所称的今人姓名,增补了光绪二年以后补刊的版本,补收了一些和原书性质相近的书,还仿《书目答问》的体例,对某些书加了按语,即范氏对《书目答问》作了全面系统的补正工作。范氏致力于目录校雠之学,且勤奋异常,时供职于南京国学图书馆,丰富的馆藏为其补正提供了极大的方便,所补绝大部分是其经眼。经过范氏补正,《书目答问》的价值、功用得以延伸。范氏《补正》不仅有大功于《书目答问》,而且也对近代学术作了不小贡献。
    然而,范氏《补正》亦有一些不足,如其所据的底本是一个早印的原刻本,他既没有看到原刻最初印本,又没有找到原刻最后印本,未能汇集众本进行校勘,特别是其没有见到贵阳刻本,未能利用王秉恩的成果。因而,原刻有些错误贵阳本已改,范氏《补正》却仍沿旧误,有贵阳本已补卷数、作者、版本等,而《补正》仍缺。《补正》在排印上还有一严重问题,即是将原来区分各小类的“┕”号全部删去,导致一类之中,后世人列于前,前代人反列于后,使读者大感困惑。或许这个责任不应由范希曾承担,而是排印时不了解这个“┕”号的意义,且插入“┕”号有一定困难,就一删了之。由于范氏英年早逝,未能完善其书,这对于研究《书目答问》实为一大憾事。最早表彰贵阳刻本的柴德赓先生深为惋惜:“夫刻本之改正原刻者,莫贵阳本若,使范氏得见贵阳本,宁不欣喜欲狂,惜乎其终未得见,此贵阳本之不幸,亦学林之憾事也。”[6]故中华书局1963年重印《书目答问补正》时,就根据贵阳本作了多处校改,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重印《书目答问补正》、1998年北京三联书店印行《书目答问二种》时,均以贵阳本作为重要校本,足证贵阳本具有重要价值。
    毋庸讳言,贵阳刻本亦有不少问题,最大的缺点是所有改动都不加任何标志,如不与原刻勘对,很难弄清何者为原刻所有,何者为王秉恩增改,如此径自改动原书的作法确属少见。尽管如此,贵阳刻本纠正了原书的不少错误,补充了许多原刻缺失的卷数、作者、版本等,在诸多版本中属善本。惜贵阳本流传不广,除极少数学者用该书对《书目答问补正》进行校勘外,尚无人对其深入研究。
    本人在校补《书目答问》时,对贵阳刻本进行了系统整理,通过贵阳刻本、上海蜚英馆石印本、张振珮先生眉批的光绪二十三年新化三味堂刊本、江人度《书目答问笺补》本、《张之洞全集》本等多种版本与范希曾《书目答问补正》比较,可以看出,贵阳刻本改动原书四百多处中,大部分是补足卷数、作者,补充版本,纠正原书错误,的确作了不少纠谬补缺工作,但亦有误补、误改、脱漏等问题。现与《书目答问补正》比较,分类罗列于下:(每小类下各举若干例,凡柴德赓先生已举之例,一般不用。)
    一、原刻缺误,贵阳本、《补正》均已改正(此类《补正》已改,不再举例)
    1·原刻本卷数缺误,贵阳本已补(改),《补正》亦补(改)42处
    2·原刻本作者缺误,贵阳本已补(改),《补正》亦补(改)10处
    3·原刻本书名缺误,贵阳本已补(改),《补正》亦补(改)1处
    4·原刻本版本缺误,贵阳本已补(改),《补正》亦补(改)68处
    二、原刻缺误,贵阳刻本已补(改),范氏《补正》未补改共185
    1·原刻卷数(种数)缺误,贵阳刻本已改,《补正》未改52处
    经部:23处    史部:11处    子部:5处    集部:13处
    原刻本   贵阳本   《补正》
    影宋单注本公羊传十一卷  十二卷  十一卷
    附释文尔雅单本十卷   三卷 十卷
    孙希旦礼记集解六十卷 六十一卷   六十卷
    毛奇龄大小宗通绎二卷 一卷 二卷
    郝懿行春秋说略四卷   十二卷  四卷
    阮元经籍籑诂二百一十六卷   一百一十六卷  一百二十六卷
    钱大昕等说文答问疏证一卷   二卷 一卷
    张琦战国策释地三卷   二卷 三卷
    随轩金石文字八种  九种 八种
    蒋光煦斠补隅录二十四种  十四种  二十四种
    校正算学启蒙四种  三种    四种
    孔平仲续世说二十卷   十二卷  二十卷
    史容山谷外集注七卷   十七卷  七卷
    恽敬大石山房初集八卷 四卷 八卷
    朱彝尊曝书亭诗注二十三卷   二十二卷   二十三卷
    姚鼐古文辞类纂四十八卷  七十五卷   四十八卷
    陶梁编词综补遗十二卷 二十卷  十二卷
    张士俊泽存堂四种  五种 四种
    2·原刻作者误,贵阳刻本已改,《补正》未改17处
    经部:7处   史部:2处   子部:0处   集部:8处
    原刻本  贵阳刻本   《补正》
    严羽诗缉三十六卷    严粲  严羽
    李辅平毛诗紬义   李黻平   李辅平
    唐石经王惠补缺   王尧惠   王惠
    韵会举要元黄公韶刻本   黄公绍   黄公韶
    孔继涵阙里文献考 孔继汾   孔继涵
    明胡震唐音癸签   胡震亨   胡震
    施朝幹求己堂八种 施彦士   施朝幹
    3·原刻书名误,贵阳本已改,《补正》未改23处
    经部:6处   史部:4处   子部:7处   集部:6处
    原刻本  贵阳刻本  《补正》
    毛奇龄太极图遗议 太极图说遗议  太极图遗议
    宋世荦仪礼故书疏证  仪礼古今文疏证   仪礼故书疏证
    胡匡衷仪礼释宫   仪礼释官   仪礼释宫
    江永释宫谱增注   释宫增注   释宫谱增注
    毛奇龄大小宗通释 大小宗通绎 大小宗通释
    黄奭辑尔雅音义   尔雅古义   尔雅音义
    陈伦炯海国闻见录略图   海国闻见录附图   海国闻见录略图
    武亿偃城金石录   偃师金石录 偃城金石录
    毕沅校墨子十五卷目录一卷  目考一卷   目录一卷
    梅文鼎历学问答   历学答问   历学问答
    梅文鼎中西经星异同考   中西经星同异考   中西经星异同考
    岳珂程史十五卷   桯史 程史
    周之琦金粱梦月词 金梁梦月词 金粱梦月词
    御制唐宋诗醇  御选唐宋诗醇  御制唐宋诗醇
    王士祯编唐贤三味集笺注 唐贤三昧集笺注   唐贤三味集笺注
    4·原刻版本缺误,贵阳刻本已补(改),《补正》未补(改) 93处
    经部:34处   史部:24处   子部:20处   集部:15处
    典籍名称   贵阳刻本补
    郑氏易注三十卷   孙堂本
    洪颐煊礼经宫室答问  学海堂本
    洪亮吉左传诂  光绪辛丑授经堂重刊本
    梁履绳左通补释   湖北新刻丛书本
    岳珂刊正九经三传沿革例 湖北新刻丛书本
    惠栋惠氏读说文记 半亩园本
    钱大昕等说文答问疏证   扬州再刻本
    钱大昕声类 道光乙酉、己酉汪氏陈氏两刻本
    顾广圻校国语韦昭注  成都尊经书院翻本附考异
    赵升朝野类要  聚珍本、福本
    陆翙邺中记 杭本
    王复斋钟鼎款识   叶氏重刻本
    范祖禹唐鉴 武昌局本
    五行大义   许宗彦校刻本
    鲍参军集   二十名家集
    谢宣城集   二十名家集
    三、原刻误,贵阳刻本、《补正》均未改 38
    1·原刻卷数误,贵阳刻本、《补正》均未改
    经传小记一卷 当为三卷
    姚文田说文解字考异二十九卷  当为十四卷
    段玉裁六书音韵表五卷  当为二卷
    夏炘六书转注说一卷 当为二卷
    吴卓信汉书地理志补注一百卷  当为一百三卷
    洪齮孙补梁疆域志八卷  当为四卷
    华氏中藏经一卷  当为三卷
    五经算术五卷 当为二卷
    2·原刻作者误,贵阳刻本、《补正》均未改
    汪士钟影宋单注本公羊传   当为汪喜孙
    柳兴宗谷梁大义述   当为柳兴恩
    王偁东都事略 当为王称
    明徐朝俊中星表  当为清徐朝俊
    晋嵇康嵇中散集  当为魏嵇康
    胡人骥注江文通集汇注  当为胡之骥
    3·原刻书名误,贵阳刻本、《补正》均未改
    李氏集解剩义   “集解”当为“易解”
    马王易翼    “易翼”当为“易义”
    包世荣诗礼征文 “诗礼征文”当为“毛诗礼征”
    宋世荦仪礼故书疏证 当为“仪礼古今文疏证”
    仪礼正讹  当为“仪礼经注疏正讹”
    李福孙说文正俗辨字 当为“说文辨字正俗”
    侯康后汉书补注  当为“后汉书补注续”
    侯康三国志补注  当为“三国志补注续”
    五代史补注   当为“新五代史记补注”(贵阳刻本为“新五代史补注”)
    洪饴孙史表   当为“史目表”
    司马彪庄子注一卷、考逸一卷 “考逸”当为“补遗”
    论刘履恂秋槎札记 当为“秋槎杂记”
    四、原刻误,贵阳本沿误,《补正》改
    原刻及贵阳刻本   《补正》
    陈寿祺左海经辨三卷    二卷
    周嘉猷南北史表六卷 七卷
    援鹑堂随笔  援鹑堂笔记
    黄宗羲昆仑河源考  万斯同昆仑河源考
    五、原刻不误,贵阳刻本误补(改)
    典籍名称 贵阳本误补(改)
    周礼疑义举要   璜川丛书本
    杜预春秋释例十五卷   长历一卷
    春秋正辞十三卷    十一卷
    二十四史共三千二百四十三卷 三千三百四十三卷
    三国疆域志  授经堂重刻本
    东晋疆域志十六国疆域志  授经堂重刻本
    孙星衍、严可均辑孔子集语   孙星衍、严可均释孔子集语
    汉官六种 汉官六卷
    重修宋元学案   重修宋儒学案
    荒政纪要嘉庆十一年刻本  嘉庆十年刻本
    御制数理精蕴康熙十三年殿本 康熙五十三年殿本
    唐释道世法苑珠林一百二十卷 一百卷
    卢仝玉川子诗注 卢同
    三鱼堂文集十三卷、外集二卷 外集六卷
    东壁遗书八十八卷、三十四种 三十五种
    姜宸英湛园集八卷  十卷  
    如此看来,范氏《补正》确有大功于《书目答问》,贵阳刻本亦有其较高价值。特别是王秉恩于《书目答问》刊行仅三年,即作出如此有价值的补充和改正,实属不易。王秉恩精于校勘目录版本之学,其学术水平、目录学眼光均高于范希曾。后来张之洞任两广总督时,聘王秉恩至广雅书局主持刻书,任提调。王秉恩一生刻书颇多,在贵州亦刻书多种,目前尚无学者对王秉恩进行专门研究,这应该是一个值得深入发掘的领域。且黔版图书,在全国有价值者不多。因而对此类图书进行深入研究,对于研究贵州近代学术文化、宣传贵州均是有意义的工作。
    注:
    [1][4]《书目答问·略例》,见《书目答问补正》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1页。
    [2]《輶轩语》卷一,《语学》,《张之洞全集》卷二七二,9790—9791页。
    [3]张之洞《四川省城尊经书院记》,见《书目答问校补》贵州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421页。
    [5]范希曾《书目答问补正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361页。
    [6]见《记贵阳本〈书目答问〉兼论〈答问补正〉》,载柴德赓《史学丛考》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219页。
    [作者简介] 吕幼樵,贵州师范大学历史与政治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历史文献学。贵州 贵阳 550001
    原载:《贵州社会科学》2007年12月总第12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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