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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船山岁暮之作[①] 寄得鱼笺附以诗，萧疏情性独余知[②]。居官味取荣枯外[③]，见客眉舒醒醉时[④]。 牙笏上朝犹苦重[⑤]，绣舆迎母却忧迟[⑥]。撑肠几万牢骚事，吐作琼琚玉佩词[⑦]。 扬风扢雅为余事，谁识贾生胸有书[⑧]？秦岭蛮烟犹突兀，剑南毒草未芟除[⑨]。 雄心欲藉长戈荷，怒发空劳慧妇[⑩]梳。一语慰君君记取，洗兵即在暮春初。 酌量冷暖因人品，装点糊涂藉酒杯[11]。蓑笠无缘将欲老，风云有志未全灰[12]。 墙根笔帽堆成冢，巷口车声响似雷[13]。大雪连朝门紧闭，催诗符至偶然开[14]。 黑夜长街哭二云，妓楼茶馆尽听闻[15]。如何引开伤心泪？只以能为绝世文。 衣到看花随处典，金非谀墓有人分。风情如此真潇洒，我买湖丝欲绣君[16]。 寄张船山[17] 频招吟侣蹑青峦，又督篙师刺碧澜。渚柳依人成旧识，畦菘挟露入朝餐。 风中梵语愁都尽，笛里秋声梦亦寒。闻得故人持绣斧，定应披腹献琅玕。 题张船山《滦阳纪行》诗后[18] 剑外何人接大苏？遂宁胸次走骊珠[19]。笔如泉涌神先到，语不雷同趣自殊[20]。 名士改官仍磊落，奇峰出塞转萦纡。一鞭秋色吟疆索，何待倪黄作画图[21]？ 寄张船山四首[22] 寄我犹存日下[23]诗，秋来难遣暮云思。非关铩羽[24]生惆怅，每到看花念别离。 组解[25]黄堂[26]身退勇，歌闻白苎[27]撸摇迟。一帆风送梅多处[28]，时索幽香到剑池[29]。 元墓[30]已寻香里雪，大劳犹梦雨中山。襟怀自昔高于众，猿鹤从今爱尔闲。 塔院危崖摩屼屼，僧寮短榻听潺潺。珠回性水澄清后，即是蓬门亦畏还。 形非铁石不禁磨，林下幽栖倦鸟多[31]。潘[32]范[33]收书贻子弟，吴[34]孙[35]买宅入烟萝。 千秋史醉三蕉叶，半日棋销一斧柯。君试灵岩[36]峰顶望，野王城[37]北有渔蓑[38]。 殊乡栖泊草庐新，手种筼筜渐吐筠。瘦马著鞍无健仆，荒厨检麦有恭人[39]。 质衣[40]犹买河阳[41]画，扫地非嫌庾亮尘。一事想来真有憾，两家都少石麒麟[42]。 书船山诗集后[43] 秋夜灯牕有好诗，梦回还复起吟之。编年欲试功深浅，感事为书境险夷。 大率穷愁磨傲骨，频缘跋涉搆精思。一麾支郡无多久，天不怜才更可疑[44]。 生自遂宁宰相家[45]，梦中毛颖夜开花。卮桐留尾[46]调宫徵，绣虎[47]临风弄爪牙。 栖泊武昌[48]衣有泪，回翔文苑出无车[49]。穷通尽是攒忧地，秀句中含怨与嗟[50]。 驿壁挥毫月影沈，悲伤心是少陵心。督师无勇兵先溃，糜饷多年贼未擒。 栈道寒潭凝怨血，关门杀气酿秋阴。归途时下苍生泪，故遣牢骚托苦吟[51]。 人缘困苦炼聪明，别有乖崖古性情[52]。龌龊何堪垂秀目？昂藏始许战奇兵。 一腔芒刺生前酒，万斛珠玑死后名。埋骨无儿妇未得，招魂惟有杜鹃声。 （作者简介：邵福亮,笔名梅津斋主、逍遥子、清凉笑笑生、艄公等,汉族,男,1969年10月2日（农历八月二十一）出生,大学文化,中共党员,原籍河北省邱县香城固乡西石彦固村。现任河北省邱县文联党支部书记、作家协会主席、刘大观研究会会长。著有自选综合文集《躬耕集》,主持影印了刘大观《玉磬山房诗集》、《玉磬山房文集》,校勘了刘大观《玉磬山房诗集》、《玉磬山房文集》,编著了《玉磬山房集外集》,出版了李桂生先生长篇小说《苦瓜》。） [①] 原载《玉磬山房诗集》卷三《留都集》，此诗集成于乾隆甲寅（1794）至嘉庆癸亥（1803）。嘉庆元年（1796）冬天，张船山作《岁暮杂感》四首，并寄赠刘大观。刘大观时任宁远知州，此乃回馈挚友之作。 [②] 一个“独”字，表明刘大观不仅是张船山的良师益友，而且是张船山的千古知音。 [③] 张船山淡泊名利，荣辱不惊。 [④] 张船山善饮，待客豪爽热情。 [⑤] 张船山厌倦宦场甚矣。 [⑥] 张船山赤子之心跃然纸上，真乃谦谦君子，恭恭孝子。 [⑦] 国家不幸，诗人幸；家庭不幸，孝子兴。 [⑧] 将张船山比拟为贾谊，刘大观感佩之情溢于言表。 [⑨] “秦岭蛮烟”、“剑南毒草”，指川陕、川湘白莲教起义和苗民起义。 [⑩] “慧妇”，指船山之妻林颀，字佩环，船山曾赞之曰：“我有画眉妻，天与生花笔”；“一编尽有诗情味，夫婿才华恐不如”，可见林颀乃四川才女矣。 [11]船山藉酒浇愁，耽于书画。 [12] 张船山壮志未酬心虽冷，踌躇满怀志未灭。 [13] 张船山善书画，求字索画者甚众。 [14] 天寒地冻，心灰意冷，张船山的心境犹如雪中腊梅，孤独地绽放，静静地自赏。 [15] “二云”，即邵晋涵（1743—1796），字二云，号南江，浙江余姚人，乾隆三十六年（1771）进士，官侍讲学士、文渊阁直阁事、日讲起居注官。工诗能词，著述颇富。嘉庆元年（1796）六月十五日去世，张船山作《哭邵二云学士》，有云：“从此难收世上名，我生犹及见先生。三年文酒陪欢宴，一代儒林望老成。倒履不矜前辈礼，怜才真得古人情。双藤簃下谈经处，风雨长留笑语声。”二云病逝，老成顿谢，船山写下了哀伤悱恻的绝世诗文来怀念二云，引出了人们的“伤心泪”，长街痛哭，足见张船山文笔之妙。 [16]人用黄金铸子昂，我买湖丝绣船山，可见刘大观对张船山推崇备至。 [17] 原载《玉磬山房诗集》卷五《回帆集》，此诗集成于嘉庆乙丑（1805）。1803年，癸亥，嘉庆八年，51岁的刘大观捐升观察，离开关东候任。甲子、乙丑年间，刘大观客居扬州。此间，张船山在翰林院国史馆。
[18] 原载《玉磬山房诗集》卷六《鹾城集》，此诗集成于嘉庆丙寅（1806）至己巳（1809）。嘉庆十四年（1809）七月，张船山改官吏部验封司郎中。当时嘉庆帝正在热河行宫避暑，六部也临时迁往滦阳办公。船山作有“滦阳纪行”诗，其中包括《己巳七月予选吏部验封司郎中，朱沧湄补户郎、戴金溪补刑部，同赴滦阳途中作》、《南天门北眺》、《常山峪道中》、《古北口》、《出古北口》、《由喀刺河屯宿两间房夜同沧湄金溪作》、《八月四日归次穆家峪与沧湄金溪饮酒作》诸诗，拟神状貌，无不逼真。同时，船山还看到了当时大乱初平、疮痍未复的危机。“寒云能庆色，边柳不秋声”，对朝廷还在做太平盛世的美梦，进行了讽刺。刘大观故有是诗。 [19]刘大观在此诗中高度评价了张船山的诗歌成就和在诗歌史上的地位。认为四川历代诗人中，只有遂宁张船山能够承接眉山苏轼（大苏）。 [20]张船山诗笔如泉涌，语不雷同，描写景物，栩栩如生。 [21]有张船山诗在，就不需要倪瓒、黄公望等著名山水画家作画图了！ [22]原载《玉磬山房诗集》卷八《怀州集》，此诗集成于辛未（1811）至甲戌（1814）。嘉庆十七年（1812）正月，张船山辞去山东莱州知府。三月，挈家眷离开莱州，由运河南下，赴苏州山塘街斟酌桥附近寓居。久羁禁苑的白鹭，终于飞到了青山绿水间。张船山寓居苏州山塘街期间（1812年4月—1814年3月），刘大观时时挂念张船山，故有是《寄张船山》四首，记录了船山在苏州的生活状况。 [23] “日下”，即京师。 [24]铩羽：毛羽伤残,不能高飞。比喻人受摧残而失志。 [25]组解：组，印绶；解，解除。指辞官。 [26]黄堂：古代太守衙中的正堂。借指太守。《文明小史》第四十回：“男八字更不用説，一身衣食有餘，功名虽是异途，却有四品黄堂之分。” [27]白苎：词牌名。古乐府有《白苎曲》，宋人借旧曲而作新声，故名。双调一百二十五字，仄韵。《词律》另收一百二十一字体，则因所据蒋捷词刻本脱漏四字致误，非另有此本。 [28]张船山一生爱梅，作有《梅花》诗八首，向称名作，和者如云。 [29] “剑池”，位于苏州虎丘，相传吴王阖闾葬其下。在船山寓所，凭窗而望，可观虎丘满目苍翠，山塘绿水蜿蜒。故船山常偕诗友杨子坚、孙星衍、潘奕隽等游虎丘，谈诗作画。著名诗人陶澍作有一诗《张船山太史游吴时，曾与杨子坚谈诗生公石上，子坚历久不忘，因绘为图》，可见船山对虎丘之热爱。 [30]元墓，即玄墓山，位于苏州西南三十公里太湖之滨光福镇南，相传山上有东晋刺史郁泰玄墓，故名。清代因讳康熙帝玄烨之名，改写为“元墓山”或“袁墓山”。该山与邓尉山相连，那里梅花最盛，花时香雪数十里，是苏州极有名的地方。 [31]与张船山过从甚密的“倦鸟”有“吴孙潘范”，即吴锡麒（谷人）、孙星衍（渊如）、潘奕隽（榕皋）、范来宗（芝岩），他们都是有名的诗人、学者，志同道合，隐于苏州。 [32]潘：潘榕皋。 [33]范：范芝岩（1678—1757），名毓宾，字芝岩，山西汾州介休县张原村人，出身皇商家庭。 [34]吴：吴榖人。 [35]孙：孙渊如。 [36]灵岩：一称砚石山。在江苏省吴县市木渎镇西北。花岗岩山丘。海拔182米。山顶有灵岩寺，传说是春秋末期，吴王夫差为西施建的馆娃宫遗址。还有灵岩塔（原多宝塔）、响屧廊、吴王井、西施洞、琴台等古迹，西南麓有南宋抗金名将韩世忠、梁红玉合葬墓。 [37] 河南怀庆（今河南省沁阳市）的旧称，刘大观寓居之地。 [38] 借指寓居他乡同样凄凉的作者刘大观自己。 [39]恭人：明清为四品官之妻的封号。如封给母及祖母，称太恭人。清又以奉恩将军之妻为恭人。 [40]质衣：典当衣裳。 [41]河阳：古县名。春秋置邑，汉置县。治今河南孟州市西。北齐废。 [42]指张船山、刘大观两家当时均无子嗣。 [43] 原载《玉磬山房诗集卷》十一《娱老集卷一》，此卷成于壬午（1822）、癸未（1823）。此时，罢官后的刘大观已寓居河南怀庆多年。 [44]船山只做了一年多的莱州知府，就辞官病逝了，真是“天不怜才”啊！故吴锡麒《哭张船山》云：“如此惊才仅中寿，问天何苦更生才？” [45]船山高祖张鹏翮，系雍正时文华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人称“贤相”，故云船山“生自遂宁宰相家”。 [46]厄桐留尾，系蔡邕典故，见《后汉书》。蔡邕闻爨桐而知为良材，收之成琴，果有美音，其尾犹焦。 [47]绣虎：《玉箱杂记》：“魏曹植号绣虎。”绣，谓其词华隽美；虎，谓其才气雄杰。后因以喻有才气的擅长诗文者。 [48]武昌：清为湖广总督及湖北省的省会。 [49]张船山中进士、官翰林后，俸禄微薄，生计依然困窘。其骡死后，出门无车，他的恩师范摄生赠之以白骡。 [50]社会的黑暗，生活的艰辛，伤穷叹困、啼饥号寒，就成为这一时期张船山诗作的主调。 [51]嘉庆二年（1797）秋天，张船山奔父丧回四川遂宁。次年正月十七日起程返京，出栈道时写有《戊午二月九日出栈，宿宝鸡县题壁十八首》，成为盛传天下的名作。组诗对白莲教起义军充满赞扬和同情，对广大人民所受疾苦深表忧念，对清朝将帅与官吏腐败无能进行痛斥与鞭挞；指责清军屠杀人民，驱良为盗，掠夺百姓财富，谎报战绩，邀功请赏。 [52]诗中“乖崖”，即宋人张咏（946—1015），山东鄄城人，号乖崖，太平兴国五年（980）进士，出知益州，恩威并用，蜀民畏而爱之。宋真宗谓其“得卿在蜀，朕无西顾之忧”，史称“张咏治蜀”。仁宗时官至宰相，有《乖崖先生集》传世。这里借指张船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