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真和我一样,都在上海出生,也都把上海认作故乡。现在她写了上海的苏州河(见《心动苏州河》)。 上海有一条黄浦江,一条苏州河。这两条江河在外滩交汇。我曾在那里伫立良久,看苏州河流入黄浦江,觉得就上世纪生人而言,苏州河更像是上海的母亲河。浦东是新近的上海,怎么看它也属于未来。这就让黄浦江成了上海郭外的江流,是上海人出外的渡口。而苏州河不是这样。如果故乡是心的话,流在心的深处的苏州河,像一支穿心的箭。它让我们的心好痛,痛痛快快。 我想过,倘使我写苏州河,会怎么写?我想可能会写苏州河边抗击日寇的四行仓库,水天之间高高矗立的红旗,是女大学生送去的。会写苏州河水带走了我少年时代最好的同学,他读过马克思的《资本论》,很青春的年纪,一个人走了,他让我想到了鲁迅笔下的范爱农。还会写跨过苏州河,可以到达中国文心的深处,那里有鲁迅住过的景云里,还有郭沫若在那里译出了《浮士德》。八十年前的苏州河,一边是纸醉金迷,一边是长夜北斗。 现在是潘真写了苏州河。母亲的心思女儿能体谅。潘真写了母亲河,真是以她的一颗女儿心。苏州河有母亲的沉静和端庄,还有母亲的慈爱和哀愁。潘真写来心动如水,也心静如水。故乡的记忆,城市的记忆,是由无数细节完成的,是由无数过去、现在还有未来的细节完成的。这种完成的意义就在于永远无法完成,又永远在痛快地走向完成。这种完成是无数细节生发、成长和归于斑驳、平淡的过程。历史和场面,中间生生不息的人事,一一分开来看,其实都微不足道。这就叫大匠无名。 苏州河是经历、湮没和记忆着世纪大动静的我们的母亲河。潘真以女儿的语调和心意写了大匠无名的苏州河。因为写,她一定在苏州河边流连许多个清晨和黄昏,还有明媚的有月亮和飘过细细雨丝的夜晚。潘真是个灵异的女子。一些年前初次见到她,就感觉她的心已许给文字。她应该心许文字。文字和人一起走来,文字和我们一起走到了苏州河边,和我们一起感觉这里是故乡。文字、我们和故乡连在了一起。潘真的这本新书,把这个秘密挑明了,而且表达得那么好,这在我是难以达到的。 原载:新民晚报2008年04月21日 原载:新民晚报2008年04月21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