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七八十年代之交,万象复苏,文学的创作和批评空前繁荣,与文学有关的刊物和会议也是目不暇接,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文学研究相关资料的整理汇总工作陆续上马。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的策划组织之下,自70年代末开始,《中国现代文学史资料汇编》这项巨大工程宣告启动,并列入国家第六个五年计划社科重点项目。 记得当年,全国各个高校虽然百废待兴,但对此事都表现出参与的热情,并且选派了学有专攻的学者参加此项意义重大的工作。其方式,有独家认领的,也有诸家合作的,都是不计条件,埋头苦干,以期有成。至于出版门路,我所知不多,据说曾得到多家出版社的支持,但也有资金自筹,或社会公助。大家真是殚精竭虑,日以继夜,情景极为动人。 这类资料著作有特定的阅读对象,除了为数不多的业界人士、一些文科教师和学生、一些业余爱好者,一般读者是少有问津的。所以销路肯定有限,当然更谈不上赢利了。这就是80年代的感人之处,大家明知是赔本生意,但不论是编者,还是出版者,为了繁荣学术都争着做。我仍有当年的印象,往往是各方领了任务,沉寂多年,突然某日,书出来了,有意外的欢喜,其间甘苦,也都略而不谈。 业内人士都明白,一本资料书的编辑过程,需要投入琐细而艰苦的工作,那些从事此项工作的专家学者们,从劫后混杂的书刊堆中爬梳整理,辨伪存真,总是挑选最好的版本,最权威的材料,为读者提供尽可能完整可信的资料,这是真正的集腋成裘的工程。一本书如此,一套资料书的汇总,无疑是更加艰难的聚沙成塔的大工程了。书是断断续续地出,读者因为深知此中甘苦曲折,也都耐心地等。这个工作,从上世纪一直延续到新世纪,该出的出了,因为种种原因未出的,也都沉寂下来。 到了最近,始终参与此事的刘福春先生突然告诉我,《中国文学史资料全编·现代卷》由知识产权出版社独立投资出版了。这里说的《全编·现代卷》,包括了如下三个部分:重印已由不同出版社分别出版的《中国现代文学史资料汇编》中的资料著作;重印已单独编成出版但原先未列入《汇编》的资料著作;还将出版原已编好,但未曾出版的著作。这是广泛的"收编"并集大成的一个壮举,让人高兴得心跳加速! 做学问和从事创作不同,创作的要点是生活积累和体悟(当然还有灵感),做学问的人看重的是资料。资料是研究工作的基础和前提。学问不能凭空"创造",说话和判断要有根据,根据就是资料(史料,书面的,也包括口头的)。做学问的人,往往要投入很多的精力"找材料"。这些,学界中人都清楚。 现在有了集成式的《全编》,研究者一套书在手,基本的材料尽收眼底,以往钻旧书堆,跑资料室、图书馆的种种辛苦劳顿,都由别人代劳了,这简直就是一种幸福!我们能不感谢创意、策划、组织、投资、编辑、出版的所有的单位、机构,特别是为此付出最大辛苦的专家学者吗?所以,我把这叫做"一件大好事"。作为受益者,我要感谢做了这些大好事的一切好心人。 此次出版的《中国文学史资料全编·现代卷》共60种,81册,据说全套出齐了有200余册。全套书体例大体一致,就作家专集而言,一般是生平与文学道路,文学主张与创作思想,重要的评论文章,资料目录及索引等。所有的入选文字,也都有经过核实的原始出处。应该说,研究者需要的,编者都周到地想到并提供了。为了引证这种感受,我特地查阅了《冰心研究资料》,我要寻找早年阅读冰心时印象深刻的《冰心全集·自序》中的一段话: 最后我要谢谢纪和江,两个陪我上山,宛宛婴婴的女孩子。我写序时,她们忙忙地抄稿。我写倦了的时候,她们陪我上山。花里、泉边、她们娇脆的笑声,唤回我十年前活泼的心情。 我找到了,也像是找回了过去的我。不过,不是"十年前",而至少是六十年前的记忆!不难设想,我此时怀有的,是怎样一种感激的心情! 当然,别人提供方便,减少了研究者寻找材料的重负,是大好事。然而,凡事有利也有弊。完全倚赖他人的提供,自己不动手,久而久之也会带来不会动手的弊端。资料的发现、辩证、整理和应用是一个学者的基本功,不具备这个基本功的就不是合格的学者。因此,我要格外提醒人们,不能因为拥有了完备的工具书而同时丧失了独立工作的技能。 原载:《中国社会科学报》2010-7-13 原载:《中国社会科学报》2010-7-13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