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在太虚幻境中是“警幻之妹”,她的身份不用再证明确认了,那么太虚幻境中“警幻仙姑”在“金陵十二钗”中是否也有对应的身份呢?本人认为,警幻仙子就是元春。对这个“假设”也要“小心求证”一番才可得出令人信服的结论。首先还是看元春的画册、判词与曲词的内容:宝玉看了仍不解。待要问时,情知他必不肯泄漏,待要丢下,又不舍。遂又往后看时,只见画着一张弓,弓上挂一香橼。也有一首歌词云: 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兔相逢大梦归。 [第四支•恨无常]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万事全抛;荡悠悠,把芳魂消耗。望家乡,路远山高。故向爹娘梦里相寻告:儿命已入黄泉,天伦呵,须要退步抽身早! 本人认为“元春”本为“弦春”,只因避康熙玄烨的讳,所以作者直接改“弦春”为“元春”了。这一点在她的画册中说得很明白,“画着一张弓”与“弓上挂一香橼”这两句话就是明指“弦”字,“香橼”即是“玄”之反切。有一点多数读者可能没有在意的是,在太虚幻境中,“《红楼梦》十二支”实际上是由警幻仙子演唱、十二舞女伴奏的。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分别以琴、棋、书、画见长,如此也可以进一步证明“元春”实际上名为“弦春”。据全书的120回文本来看,元春贯穿的时间比秦可卿要长得多,但她出现次数比秦可卿多不了多少,如果仅据文本来分析元春这个人物的性格,也是比较困难的。本人认为,她的出现与秦可卿一样,其作用并不在她自身,而是在文本中的贯串作用,也就是“警幻”!“玄”与“幻”“虚”本身字意义也相近。第5回宝玉进入太虚幻境时有一篇赋文,对此甲戌本眉批曰:“按此书凡例,本无赞赋闲文,前有宝玉二词,今复见此一赋,何也?盖此二人,乃通部大纲,不得不用此套。前词却是作者别有深意,故见其妙;此赋则不见长,然亦不可无者也。”脂砚者正是因为没有看出此赋“别有深意”,这正是对元春赋赞,在《红楼梦》中对“十二钗”给予如此高“待遇”的人,也就只有这一人。对元春的判词,本人在《〈红楼梦〉文本时序通论》一文中已经对“二十年来辨是非”与“虎兕相逢大梦归”两句作了详细的论证,本文不再赘述,主要解释元春判词中的另外两句。 “榴花开处照宫闱”这句话也必须解通。《〈红楼梦〉文本时序通论》一文中已经证明,宝玉是1715年五月初五“落尘”,1735年八月“秋闱”之后在皇宫龙门口“隐逝”,这中间恰好就是“二十年”,这也是“二十年来辨是非”另一重要的意义。“榴花”是“五月花”,所以“榴花开处”正是指1715年宝玉五月初五“落尘”。对“三春争及初春景”这一句,历来解释更是众说纷纭,似乎也都有些道理,但实际上都不准确。对这一句,我们是不能按常规的诗歌节奏来解读的,正确的理解当是:“三春争”及“初春景”。什么是“三春争”?古诗文中“争”通“诤”,“三春争”实际上是“三春诤”,也就是秦可卿死前在梦中对王熙凤的诤示: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注意“三春”是指迎春而不是探春。什么是“初春景”?古诗文中“景”通“影”,“初春景”实际上是“初春影”,也就是第72回王熙凤所梦见的“娘娘打发他来要一百匹锦”。之所以说是“影”,正如王熙凤所说的,“我问他是哪一位娘娘,他说的又不是咱们家的娘娘”,为什么说“又不是咱们家的娘娘”呢?在文本第116回作了解答:前因后果,须知亲近不相逢。另外,元春曲词中“向爹娘梦里相寻告”以及“须要退步抽身早”在第86回已经作了非常明确的暗示。明确了元春的身份以及她在文本中的警示作用,那么对《红楼梦》一书的性质也就该重新认识了。 考证派历来都把《红楼梦》当作曹雪芹的家传来看,包括抄评本也认为是“借省亲事写南巡”,本人认为,《红楼梦》的初稿《风月宝鉴》写元春归省,可能确有“借省亲事写南巡”的成分,但曹雪芹把《风月宝鉴》增删为《金陵十二钗》之后,元春就是“警幻仙子”了,她已完全是一个小说人物,而不是一个历史人物了。所以《风月宝鉴》具有“自传性”,但《金陵十二钗》已不具有“自传性”,更多的是“自况性”——贾宝玉的身上寄托了曹雪芹的情感,但决不能说曹雪芹就是贾宝玉的原型。正是由于对元春身份没有准确定位,所以即便是抄评本对《红楼梦》一书也有许多“歪批”,其中对元春的赐婚就是一个最大的谬误,所以下面不得不详加论证。袭人又道:“昨儿贵妃打发夏太监出来,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叫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唱戏献供,叫珍大爷领着众位爷们跪香拜佛呢。还有端午儿的节礼也赏了。”说着命小丫头子来,将昨日所赐之物取了出来,只见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宝玉见了,喜不自胜,问:“别人的也都是这个?”袭人道:“老太太的多着一个香如意,一个玛瑙枕。太太、老爷、姨太太的只多着一个如意。你的同宝姑娘的一样。【甲侧:金姑玉郎是这样写法。】林姑娘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只单有扇子同数珠儿,别人都没了。大奶奶、二奶奶他两个是每人两匹纱,两匹罗,两个香袋,两个锭子药。”宝玉听了,笑道:“这是怎么个原故?怎么林姑娘的倒不同我的一样,倒是宝姐姐的同我一样!别是传错了罢?”袭人道:“昨儿拿出来,都是一份一份的写着签子,怎么就错了!你的是在老太太屋里的,我去拿了来了。老太太说了,明儿叫你一个五更天进去谢恩呢。”宝玉道:“自然要走一趟。”说着便叫紫绡来:“拿了这个到林姑娘那里去,就说是昨儿我得的,爱什么留下什么。”紫绡答应了,拿了去,不一时回来说:“林姑娘说了,昨儿也得了,二爷留着罢。”(《红楼梦》第28回)元春端午节的赏礼是在赐婚,这一点是不容置疑。因为在这同时又叫在清虚观打三天平安醮。在古代,“醮”就是结婚时用酒祭神的礼,“打醮”即指道士设坛念经做法事,为婚事祷福,“再醮”就是再嫁。所以元春传旨在清虚观打平安醮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自己祈福,而是为“二玉”的婚姻祈求平安,因为贾府的原配婚姻,除凤姐儿之外,嫡妻都没有善终。 关键是元春给宝玉赐婚对象是谁?这需要对所赐之物进行分析:“宫扇两柄”就是比翼双飞;“红麝香珠二串”则是“双玉”联姻;“凤尾罗”是绣有凤尾竹花纹的细绫、“芙蓉簟”是编有芙蓉花图案的竹席,这二者均与“玉竹”、“芙蓉”有关,既是对“有凤来仪”(“婚配”之意)的暗示,也是对林黛玉以及她的居所潇湘馆(“有千百竿翠竹遮映”)的反复暗示。“二十年来辨是非”的元春在下旨时似乎就想到了怕传错,怕“二玉”之物错传给了“二宝”,所以还特别强调了,赐婚的女方是林黛玉。宝玉一见就问“这是怎么个原故?怎么林姑娘的倒不同我的一样,倒是宝姐姐的同我一样!别是传错了罢?”是不是真的传错了呢?袭人也说“昨儿拿出来,都是一份一份的写着签子,怎么就错了!你的是在老太太屋里的,我去拿了来了”。有意思的是这个传达旨意的夏太监原名“夏守忠”,大概有“下达旨意,忠于职守”之意,他是不会传错的。那为什么黛玉的赐物就跑到了宝钗的手中去了呢?问题很简单,就在那个“签子”上,只要把写有“黛玉”和“宝钗”两人名字的签子换一下,所赐之物就掉包了。所赐之物到底是被谁调了包,为什么要调包,先姑且不论,还需要进一步探究元春为什么要赐婚“二玉”,不是“二宝”,这也是为一位母亲般慈爱的姐姐平冤昭雪。 我不知道脂砚斋批书时的内心世界:是看懂了,但也像曹雪芹一样故意,将真事隐去呢,还是因为用屁股看书,有眼无珠,根本就没看懂!但只因为他在这里的一则侧批:金姑玉郎是这样写法。致使二百五十多年以来,研究《红楼梦》的人都被“脂油蒙了心”,把制造“二玉”婚姻悲剧的罪名硬生生地扣在了元春的头上以致成了铁案。要平冤昭雪,当然也要有铁证。元春对宝玉的“眷念切爱之心”,“虽系姊弟,其情状有如母子”,而且“刻未能忘”。这种关爱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灵上的;不仅是成材上的,也应包括成家上的。元春一生无子,她把最伟大的母爱全部倾注在了宝玉这位弟弟的身上。宫女在感情上的不幸在历代宫怨诗中都有深刻的揭露,元春身居深宫,虽钦封贵妃,富贵已极,但她感情上并不幸福。正是这种看似风光的荣耀,把她美好的青春也锁进了深宫大殿。所以她深怨父母把自己送到了“那不得见人的去处”的同时,也让她懂得了爱情对人生是多么重要。如果宝玉的婚姻也由她来决定,为了宝玉的幸福,她肯定会把宝玉爱情放在了第一位,也许是唯一标准。当元春听了宝玉能题,含笑说“果进益了”时,元春知道自己最深爱的弟弟长大了,是预先替他考虑婚姻的时候了。 “贾妃见宝、林二人亦发比别姊妹不同,真是姣花软玉一般。因问:‘宝玉为何不进见?’”。这一“因”字可谓千钧。正是这一“因”字让元春把薛林二人与宝玉婚姻联系了起来。贾妃看毕,称赏一番,又笑道:“终是薛林二妹之作与众不同,非愚姊妹可同列者。”原来林黛玉安心今夜大展奇才,将众人压倒,不想贾妃只命一匾一咏,倒不好违谕多作,只胡乱作一首五律应景罢了。彼时宝玉尚未作完,只刚做了“潇湘馆”与“蘅芜苑”二首,正作“怡红院”一首,起草内有“绿玉春犹卷”一句。宝钗转眼瞥见,便趁众人不理论,急忙回身悄推他道:“他因不喜‘红香绿玉’四字,改了‘怡红快绿’;你这会子偏用‘绿玉’二字,岂不是有意和他争驰了?况且蕉叶之说也颇多,再想一个改了罢。”宝玉见宝钗如此说,便拭汗说道:“我这会子总想不起什么典故出处来。”宝钗笑道:“你只把‘绿玉’的‘玉’字改作‘蜡’字就是了。”宝玉道:“‘绿蜡’可有出处?”宝钗见问,悄悄的咂嘴点头笑道:“亏你今夜不过如此,将来金殿对策,你大约连‘赵钱孙李’都忘了呢!唐钱珝咏芭蕉诗头一句‘冷烛无烟绿蜡干’,你都忘了不成?”宝玉听了,不觉洞开心臆,笑道:“该死,该死!现成眼前之物偏倒想不起来了,真可谓‘一字师’了。从此后我只叫你师父,再不叫姐姐了。”宝钗亦悄悄的笑道:“还不快作上去,只管姐姐妹妹的。谁是你姐姐?那上头穿黄袍的才是你姐姐,你又认我这姐姐来了。”一面说笑,因说笑又怕他耽延工夫,遂抽身走开了。宝玉只得续成,共有了三首。此时林黛玉未得展其抱负,自是不快。因见宝玉独作四律,大费神思,何不代他作两首,也省他些精神不到之处。想着,便也走至宝玉案旁,悄问:“可都有了?”宝玉道:“才有了三首,只少‘杏帘在望’一首了。”黛玉道:“既如此,你只抄录前三首罢。赶你写完那三首,我也替你作出这首了。”说毕,低头一想,早已吟成一律,便写在纸条上,搓成个团子,掷在他跟前。宝玉打开一看,只觉此首比自己所作的三首高过十倍,真是喜出望外,遂忙恭楷呈上。(《红楼梦》第28回)贾妃看毕,喜之不尽,说:“果然进益了!”又指“杏帘”一首为前三首之冠。遂将“浣葛山庄”改为“稻香村”。又命探春另以彩笺誊录出方才一共十数首诗,出令太监传与外厢。贾政等看了,都称颂不已。(《红楼梦》第28回) 元春最爱‘潇湘馆’、‘蘅芜院’二处,次之‘怡红院’、‘浣葛山庄’,此四大处,必得别有章句题咏方妙。元春为什么会爱风格如此迥异的四处呢?很显然,并不是元春性格矛盾,而是她内心已经给黛玉、宝钗下了评语。并为将来黛玉、宝钗,还有宝玉、李纨在大观园中定了位。也许有人会说元春一下子哪里会考虑到这么多?但后来四人各自按照自己的性格各就各位,就是元春的旨意。有人又会说,元春并没有下旨,但完全可以肯定,决不是他们自己挑选,想住哪就住哪。即便元春没想这么多,也没有明确下旨,但作者是这样构思小说的,否则“大观园试才题对额”时对这四处的种种题赞也失去了意义。元春命宝玉对此四处“再各赋五言律一首”,确实别有一番“苦心”,诗言志也,元春不仅要试宝玉之才,还要试宝玉之志,也就是要通过赋诗,走进宝玉的内心世界,这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在对上面引文的分析中,就看出了元春赐婚的动机,并且把目标锁定了在黛玉和宝钗之间。所以在试宝玉之才的同时,也试了黛玉和宝钗之才。二人的诗也姑且不论,但在这做诗的过程中,二人之才就已经分出了明显的高下。元春明明白白地限定宝玉必须“赋五言律”,可以看得出,元春即便诗写得不怎么样,但她知道什么样的诗是好诗。通常来说,绝句比律诗更难,五律比七律更难。元春对二人评语虽未分伯仲,但聪明的黛玉不仅在诗上占了上风,而且真可谓是心有灵犀,对元春的内心也把握得非常之妙。当然,如果跟史太君一样,元春也是主张“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人物,那黛玉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但元春不是,元春是一个才女,至少她懂音律会弹琴,她在未进宫之前就能传授宝玉诗书。如果真是一个主张“女子无才便是德”蠢女人,在此如此宝贵短暂的时间里,也没有这么高的雅兴吟诗作对。拉拉家常,说说吃喝,或者干脆比绣花,比针线功夫算了。大概从元春的笑中,宝钗确实看出了点什么,所以一向“藏愚守拙”宝钗再也藏守不住了。于是乎,“借题”发挥,在宝玉的第三首诗题“怡红快绿”上做起了文章。宝钗说“他因不喜‘红香绿玉’四字,改了‘怡红快绿’;你这会子偏用‘绿玉’二字,岂不是有意和他争驰了?况且蕉叶之说也颇多,再想一个改了罢。”宝钗这里妄揣圣意,不仅蒙了傻乎乎宝玉,也蒙了很大一批红学家,就有鸿篇巨制的专著,专论元春为什么不喜欢玉。 元春到底喜不喜欢玉呢?实际上,把“红香绿玉”四字,改了“怡红快绿”恰恰是因为喜欢“玉”才改的。也就是说元春本意是“怡红香快绿玉”,也正是因为“快怡”,才明明白白地加了两个字,但六个字的题额显然累赘了,所又删去了“香”、“玉”二字。在元春所赐的“红麝香珠二串”,不还是“红香绿玉”吗?如果“香”、“玉”二字是“赤”、“金”二字,宝钗的说法肯定又不同了。还有“红香绿玉”改作“怡红快绿”,并命名“怡红院”,恰恰说明了元春喜欢的是“红”,这又回到了“赤瑕宫”与“绛珠草”的两个“红”字上去了。有人又会说,元春又不是神仙,她怎么知道宝玉和黛玉的前身就是“神瑛侍”和“绛珠草”的呢?如是这样钻牛角尖,那《红楼梦》真的没办法讨论了。这样钻下去,那作书人又不是神仙,他怎么知道通灵宝玉来自大荒山呢?更何况元春就是警幻仙子,她就是神仙下凡的。这“一字师”,宝玉可能是真心的赞美,但作书人怕就不是这个意思了。“助情人传诗”的林黛玉就没有那么多说辞,“低头一想,早已吟成一律”,才高八斗的曹植也走七步,而黛玉几乎一气呵成,其才思之敏捷当不在曹植之下,当然作书人在这里有夸张的成份,果真有这样的人,为何正史上没有黛玉的丝豪记载呢。所以小说即野史,终究是不能像正史一样可以一一考证,一一做实的。黛玉的诗不仅宝玉认为“比自己所作的三首高过十倍”,“贾妃看毕”,也是“喜之不尽”,并“又指‘杏帘’一首为前三首之冠”。可以说元春也为黛玉之才所折服了,不然何以将“浣葛山庄”改为“稻香村”呢?元春对宝玉、黛玉、宝钗三人的“诗试”应该说在元春心中已做出了定论。如果要问宝钗和黛玉在这里的小动作,元春是否看见,我想是不用怀疑的。因为元春如果要试才,加之是有关自己深爱的弟弟的终身大事,我想一丝一毫是都没有逃过元春的眼睛的。实和你说罢,这两个字还是我拟的呢。因那年试宝玉,因他拟了几处,也有存的,也有删改的,也有尚未拟的。这是后来我们大家把这没有名色的也都拟出来了,注了出处,写了这房屋的坐落,一并带进去与大姐姐瞧了。他又带出来,命给舅舅瞧过。谁知舅舅倒喜欢起来,又说:“早知这样,那日该就叫他姊妹一并拟了,岂不有趣。”所以凡我拟的,一字不改都用了。(《红楼梦》第76回)这实际是对黛玉之才的进一步考查。从这里可以看出,不仅元春对黛玉做出了完全的肯定,也得到了贾政的认可。就连当日宝玉拟的几处,元春省亲时原是都要保留的,也因黛玉之拟,该存的存了,该删的删了。这也是元春最终赐婚“二玉”的又一佐证。 现在关键是要看这里又一次试才是不是在赐婚之前。话说贾元春自那日幸大观园回宫去后,便命将那日所有的题咏,命探春依次抄录妥协,自己编次,叙其优劣,又命在大观园勒石,为千古风流雅事。因此,贾政命人各处选拔精工名匠,在大观园磨石镌字,贾珍率领蓉、萍等监工。因贾蔷又管理着文官等十二个女戏并行头等事,不大得便,因此贾珍又将贾菖、贾菱唤来监工。一日,汤蜡钉朱,动起手来。(《红楼梦》第76回)从这则引文来看,元春归省回宫后,对元宵节所有的题咏亲自编次,叙其优劣,恰恰说明了元宵的主题是试才,不仅是试宝玉,也是试黛玉和宝钗之才。“又命在大观园勒石,为千古风流雅事”。于是乎“贾政命人各处选拔精工名匠,在大观园磨石镌字”。再把这里的文字与第第76回引文比较,很显然,就是在最终“汤蜡钉朱”之前,将“没有名色的也都拟出来了”。不至于其他地方都“汤蜡钉朱”而这些地方连个名字都没有。以上文字说明了元春是赐婚“二玉”,但结果被掉了包,但掉包者是怎样偷偷摸摸调包的。这涉及到从第25回至第36回共十二回的文字。时间以四月二十六芒种节中心点,剥茧抽丝,前后推论。因为这一天是宝玉的生日,并且元春的赐物则是在四月二十五日就传下来了的。但就在四月二十五这一天,调包者们可谓全体总动员,凡是可用上的人都有上了。 转过大厅,宝玉心里还自狐疑,只听墙角边一阵呵呵大笑,回头看时,见是薛蟠拍着手跳了出来,笑道:“要不说姨夫叫你,你那里出来的这么快。”茗烟也笑着跪下了。宝玉怔了半天,方解过来了,是薛蟠哄他出来。薛蟠连忙打恭作揖陪不是,又求“不要难为了小子,都是我逼他去的”。宝玉也无法了,只好笑问道:“你哄我也罢了,怎么说我父亲呢?我告诉姨娘去,评评这个理,可使得么?”薛蟠忙道:“好兄弟,我原为求你快些出来,就忘了忌讳这句话。改日你也哄我,说我的父亲就完了。”宝玉道:“嗳,嗳,越发该死了。”又向茗烟道:“反叛肏的,还跪著作什么!”茗烟连忙叩头起来。薛蟠道:“要不是我也不敢惊动,只因明儿五月初三日是我的生日,谁知古董行的程日兴,他不知那里寻了来的这么粗这么长粉脆的鲜藕,这么大的大西瓜,这么长一尾新鲜的鲟鱼,这么大的一个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熏的暹猪。你说,他这四样礼可难得不难得?那鱼、猪不过贵而难得,这藕和瓜亏他怎么种出来的。我连忙孝敬了母亲,赶着给你们老太太、姨父、姨母送了些去。如今留了些,我要自己吃,恐怕折福,左思右想,除我之外,惟有你还配吃,所以特请你来。可巧唱曲儿的小么儿又才来了,我同你乐一天何如?” 上面引文是四月二十五日发生的事,宝玉因为引用“混帐书“《西厢记》中的一句村话,黛玉又哭了,宝玉又赌咒发誓地陪礼。正在这时,“反叛肏的”茗烟在呆霸王薛蟠的逼迫下,用“分身法”把宝玉从黛玉的身边“哄”了出来。薛蟠和宝玉本就不是一路人,“当日为一个秦钟,还闹得天翻地覆”,说是因为自己的生日要乐一天吧,生日又还有七八天,再加上薛蟠最好的是嫖是赌,可今天却偏要拉上一大帮看起来无论怎样都比他更像人的人,如詹子亮、单聘仁、程日兴、胡斯来之流,他们有的还是贾政的清客相公,是什么时候又和薛大傻子搅在了一起也说不清。虽也有唱曲儿小么儿,但是在他家的书房里(他怎么也有书房,我刚一看也吃一惊),还是算一个比较正式的场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呆霸王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很显然,就是元春的赏物肯定已经下来了,或者知道马上就要下来了。但如果宝玉在,首先就看到了赐物,也就没有办法调包了。所以只能把他哄出来,而且又在呆霸王的书房被圈了一天,回来时也是酩酊大醉。当然这计策决不是薛大傻子想出来的,他没这个脑子,他只会明目张胆地抢,对这样偷偷摸摸,他也不屑为之。接着就是四月二十六日发生的事,本来在四月二十五日薛蟠请宝玉时,冯紫英也一闪而现,说了自己在铁网山打围时的“大不幸之中又大幸”之后,又撂下一句话,说还要特治一东,请在座的细谈这“大不幸之中又大幸”。并许期“多则十日,少则八天”,说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可是紧接着第二天就回请了,不仅没有十日,八天也没有。然而又什么事都没有,至晚方散。元春的赐物是在四月二十五日就下来了的,黛玉、宝钗在四月二十六日也都得了。可为什么宝玉的赐物在四月二十七日才得到呢?这二十五、二十六这两天,不仅宝玉始终被一群众围住脱不了身,而且每次都是从黛玉身边拖走的。在两天还发生了太多的事,如果都与这件事挂钩,真是让人触目惊心。还有宝钗“戏彩蝶”:“一双玉色蝴蝶,大如团扇,一上一下迎风翩跹”,这不就是指二玉比翼双飞吗?“宝钗意欲扑了来玩耍”,这不正是要拆散鸳鸯吗?宝钗还对红玉的“设言传心事”,也有一大段“心事”描写,作者把宝钗自己的“心事”与她对红玉“心事”对比,正是对宝钗的极大讽刺。可笑的是有红学著作中说宝钗是为了堕胎,这样的红学研究我只能用一个字来评论:呸!最主要的是黛玉的《葬花吟》,黛玉在前面就已经葬花了,那时不吟为什么偏偏在此时吟?贾母也一直对她宠爱有加,一如宝玉。哪来“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呢?这不仅是对强盗的控诉,也是为自已提前写下的绝命词。如果不联系“调包计”的残忍性,《葬花吟》则真是无病之呻吟了。 俗话说,“宁挖七座坟,不毁一桩婚”,在中国人的心目中,掘墓是一种缺德损寿的事,恨上某人了也说“狠不得挖你的祖坟”,但这还不是最缺德的事。最缺德的是拆散别人的婚姻。在薛蟠请宝玉的第二天,也就是冯紫英回请之前这一个小时间缝隙中间,有两段极精彩的对话: 宝玉又道:“太太想,这不过是将就呢。正经按那方子,这珍珠宝石定要在古坟里的,有那古时富贵人家装裹的头面,拿了来才好。如今那里为这个去刨坟掘墓,所以只是活人带过的,也可以使得。”王夫人道:“阿弥陀佛,不当家花花的!就是坟里有这个,人家死了几百年,这会子翻尸盗骨的,作了药也不灵!” 宝玉向宝钗道:“老太太要抹骨牌,正没人呢,你抹骨牌去罢。”宝钗听说,便笑道:“我是为抹骨牌才来了?”说着便走了。 这里引文是从黛玉的病说起的(王夫人为什么要从黛玉的病说起,也是大有讲究的,这里不多说),从而宝玉说了一通“毁僧谤道”的话,这显然是说“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接着又说了一个海上方子,偏偏这个海上方子又是薛蟠求了一二年才从宝玉手中得到的。更奇的是这个药方子不仅要“珍珠”(双玉),而且还要“在古坟里的,有那古时富贵人家装裹的头面,拿了来才好”,换句话说,薛大傻子如果要这个方子真管用,就得去“刨坟掘墓”,“翻尸盗骨”。前一则引文中的对话是在王夫人房中发生的事,后一则引文中的对话则是在贾母院中发生的事。前后就一顿饭的功夫。如果要我对宝钗的话也作点评的话,我如此道:翻尸盗骨是薛家人的强项,你薛宝钗却不会抹骨牌?宝玉如此讽刺于宝钗,聪明的宝钗大概是应该知道的,但她还是笑笑嘻嘻地,要是林妹妹可能又哭得死去活来了。有人大概又要赞美宝钗是如何如何大度了,要我看是脸皮厚如城墙。在这一章节里,还有“薛宝钗羞笼红麝串”的一段文字,这一“羞”字才是真正的“春秋笔法”,真正的微言大义。如果宝钗对这调包计一无所知,是大观园的反叛们私自调了包,硬生生的塞给她的,这还情有可原,但她是知道的:二人正说着,可巧小丫头靛儿因不见了扇子,和宝钗笑道:“必是宝姑娘藏了我的。好姑娘,赏我罢。”宝钗指他道:“你要仔细!我和你顽过,你再疑我。和你素日嘻皮笑脸的那些姑娘们跟前,你该问他们去。”说的个靛儿跑了。这是第三十回的一段文字,即在清虚观打醮之后,更准确地说是在薛蟠生日五月初三。我在前面已经说明了,“打醮”即指道士设坛念经做法事,为婚事祷福,按理说,婚姻男女双方是应该公开的。可在“打醮”时到底是为谁的婚事打醮却始终没公开。难道是怕黛玉知道了又哭天喊地吗?不是,那就是因为元春是赐婚“二玉”的,如果在这里公开为“二宝”打醮,是明目张胆地“矫诏”,除非不要脑袋了。如果元春确实是赐婚“二宝”,他们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宣告,根本不需要一再掩饰。在这则引文中,又说到扇子,其实在这前后的几回文字中,作者不一次提到扇子。很自然让人想到“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一到宝钗的手中马上就带上了,这里的扇子是不是就是那所赐的宫扇,不得而知。但靛儿一提到扇子,宝钗就大反常态,“指”着靛儿厉声而言,这不得不让我怀疑有做贼心虚之嫌。靛儿这个靛字也大有深意,即“青”、“定”之合体,再与“宫扇”联系起来,就是“定情宫扇”被宝钗藏起来了,这样宝钗能不生气吗? 除以上几处引用文字之外,还有多处细节都在暗示元春是赐婚“二玉”但却被掉了包,我不一一例举了。如果有心者带着这样的眼光来看,就会真正地感到,这是一个多么罪恶的世界。 “风月宝鉴”是该看背面的时候了;同时还要提醒红学界读腐了书的“儒太爷们”,不要被脂油蒙了心,抄评本的价值并不可迷信。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