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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8日，日本新本格推理小说代表作家岛田庄司来到北京，除了在2010年北京图书订货会现场参加新星出版社午夜文库推理专题活动“岛田庄司七宗罪”，并在世贸天街时尚廊与推理迷们面对面交流之外，还走进北京大学畅谈本格推理文学发展，鼓励中国年轻的推理爱好者进行创作。本报刊发其在北大的演讲，以便读者了解岛田庄司对本格推理小说历史与未来的看法。 推理小说这类文学有很多名字，比如侦探小说、推理小说、神秘小说以及本格推理等等，在侦探小说和本格推理之外还存在广义推理小说的概念。本格推理与侦探小说、推理小说有何不同？在这个概念中，推理小说和本格是日本的发明，其它都是来自英语的翻译。“推理小说”这一概念在日本被创作出来，并没有特别意义。但“本格”这一概念却非常重要，“本格推理”尤其重要。本格推理到底是什么样的小说呢？ 推理小说的诞生 1809年，美国马萨诸塞州波士顿的一对演员夫妇的儿子埃德加·坡出生，三岁时成了孤儿，被弗吉尼亚州里奇蒙德的富裕商人约翰·爱伦收为养子，改名为埃德加·爱伦·坡。爱伦·坡曾在费城的《格雷厄姆杂志》做编辑并撰稿，1841年他在该杂志发表了《莫格街凶杀案》。爱伦·坡死后，《莫格街凶杀案》开创了侦探小说这一新的文学类别。爱伦·坡创造的这种文学题材是和当时的最新科学技术以及科学搜查、陪审员制度紧密结合产生的。爱伦·坡喜欢将最新的科学发现引入小说，这一做法引起了法国人的注意，因此也成为了科幻小说的起源。爱伦·坡通过《莫格街凶杀案》创作的新文学，将最新的科学技术引入故事之中，把杀人事件真相的调查抬到了科学家进行思索的高度，由此，真实说明事情的创作类型得到提倡。当时陪审员制度在英国确定，因此，爱伦·坡在创作中将陪审员方式引入小说，也就是将法官或警察办案得到的所有证据向所有公众公示。 爱伦·坡创作的方式后又被英国人柯南·道尔继承，创造出福尔摩斯这样一个作为科学者的神探形象，在文学领域将侦探小说固定下来。英国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又将这种题材在女性读者中推广。随后这种精神由美国的范·达因继承，他对这种文学形式做了本质上的分析，提出了旨在提高优秀作品出产率的提案。接受了这种提案的美国作家埃勒里·奎因，用接连不断的名作开创了侦探小说的黄金时代。换句话说，这种新文学形式的形成与英美两国作家的竞争分不开。范·达因一直提倡的20条守则十分著名，不过因其过分追求理论，也有人把它称为20条戒律。范·达因主张排除不符合逻辑思维的东西，如带有幻想文学要素的东西。除此之外，他还提出更彻底的建议：如故事场景应该设置在独立民宅里，出场人不应该超出这个活动范围，嫌疑人也是一样；会发生一些从物理上很难解释或者动机不明的事件，而且在这个事件里必须有很多人死亡；侦探必须是局外人，为了解决这个事件而来，他必须用掌握的线索作出逻辑推理，从而找出犯人；所有的推理材料必须在抓住犯人之前提供给读者，犯人必须出乎读者意料，等等。范·达因认为，这样侦探小说可以保持共同性，追寻这种原则的侦探小说才有意思，他通过自己的创作向世人证实了这一点。 爱伦·坡创作的侦探小说模式就是提出问题，之后解决问题，以这种模式为中心，不管故事向哪个方向发展，这种模式必然是小说的骨架。在小说里，奇怪现象接连发生，作者需要仔细描写细节，故事的发生必须真实合理，以上这些构成故事的肉。在小说结尾谜题被解开时，如果谜题超出了读者的想象，那么读者会感到惊讶，继而认同，甚至会感动。 Mystery小说 有一种小说被称为“mystery小说”，这是对描写神秘现象小说的统称。这是描写超自然现象、怪异现象或幽灵事件等具有诗意幻想性质的小说，好莱坞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冒险奇幻故事，也被归入“mystery”的范畴。在这类小说中，即使没有科学合理解释也是可以的。读者享受的是随着小说情节展开带来神秘性以及非日常性，或是在轻松愉悦中被作者愚弄的精神体验。 爱伦·坡的《莫格街凶杀案》与其它“mystery小说”的不同之处在于，小说虽然有幽灵现象，但是这些现象能够用现实合理的理由来解释，即使出现灵魂、神话般的现象，作者也能用符合逻辑的说明自圆其说。再者，这种解释和说明与日新月异的最新科学方法相关，作者从科学角度出发，用冷静的突破和缜密的逻辑来解释不合理的现象，这在当时是革命性的突破。被这种崭新的题材所吸引，众多才华横溢的作家参与到创作当中。由此，侦探小说逐渐淡化爱伦·坡小说里的“mystery”现象，逐渐将重点放在单纯的杀人事件当中。谁是犯人成为主要谜团，而侦探追踪犯人，进行侦破的过程，也成为小说描写的重点。换句话说，侦探小说这种流派，是建立在对“mystery”现象的排除，转而专注于侦探行为的描写等一系列特征基础之上的。这种简化了的构造，吸引了众多作家，由此以美国为中心，开创了一个黄金时代。 本格推理小说 在这种新文学创作当中，位于亚洲的日本被美国推理小说黄金时代迸发出的知性魅力所吸引，萌发出强烈的参与愿望。日本人热情十分高涨，甚至为这个新流派文学创作了“本格”这一专有名词。也就是说，“本格”这个词是日本人发明的，而非从英语中翻译的。日本人把对神秘现象进行逻辑性科学解释的侦探小说称为本格推理小说。 总体来说，本格推理小说一方面要具备神秘的现象，另一方面要对神秘现象进行科学解释说明。与一般小说相比，本格推理小说是以自然主义为中心的小说。但与强调自然原生态的一般自然主义小说相比，本格推理小说和自然主义作风相去甚远，可能是最为强调人工营造氛围的小说。这也是本格推理小说受到纯文学鄙视的一个重要原因。但是我觉得这种想法并不正确，因为从现在回溯文学史，有很多优秀作品是人工性更强一些。这种推理小说遭到鄙视的原因，不是因为它是人工不是自然主义，而是因为它人为营造的模式被固定僵化了。日本推理小说中，将自然主义文学和人工营造结合得比较好的是松本清张。松本清张的作品中没有太多伏笔，动机也很平常，也没有非常潇洒的侦探，这很明显是自然主义的作风。 赋予侦探小说“本格”称呼的人是日本作家甲贺三郎，在他的时代，侦探小说已经发展到将传统侦探小说和本格侦探小说分开的时候。 “甲贺”时代的日本侦探小说是由江户川乱步开创的。进入大正时期以后，带有江户时代色彩的畸形秀被更名为“卫生博览会”，官方认为让人们看一看发生病变的人体，对于启蒙大众的卫生观念有一定作用，允许这种收费的人体展示。不过实际上，人们观看病变人体的时候，大多是抱着猎奇的心态，而不是为了学习卫生观念。这种卫生博览会的构想在日本侦探小说中也得到应用，在这种热潮下，很多当时的医生也参与其中，他们将人体作为材料，进行很多令人恶心的医学展览。如果这些畸形的人或者动物被释放到世间之后，会引起什么样的犯罪呢？江户川乱步从这个角度出发，描写出一部部近乎于怪谈的传奇故事，这种流派的小说曾在日本盛行一时。 甲贺三郎注意到这类小说跟英美作品完全不同，因此他提出变格侦探小说的概念。所谓变格，是指这种风格的小说并没有走侦探小说的正道，言外之意它们走的是旁门左道。甲贺三郎希望小说能够辐射范·达因诸多的线索并更具创造性，后来他进一步提出，没有怪物的理性型的小说才是本格侦探小说。但他并没有具体说明什么样的小说才是本格小说，也没有对“本格”一词给出定义。在发展过程中，人们认为，侦探小说本应是高度重视推理逻辑的知性小说，只有具有一定水准的逻辑推理的小说才能称为本格，因此本格带有称赞的意味，指专门为振兴侦探小说作出贡献的作品。在日本，本格依然兴盛，至今没有衰落的趋势。 在范·达因主义提出70年之后，日本发生了新本格热潮，这股热潮可以成为范·达因主义的复兴。在这个时代里，本格侦探小说运用最出色的部分打动了读者的心，其中新本格对重新赢回读者的功绩不可磨灭。 本格一词在日本诞生发展，继而被中国台湾地区继承发扬，后来又在中国内地传播，并进入韩国，扩展到亚洲各地。本格推理小说以亚洲为中心，必将迎来第二个发展时期。今天亚洲本格推理可以说是处于黎明时期，我们要回归爱伦·坡《莫格街凶杀案》的原点，寻求正确的方法，汲取营养。在传统侦探小说题材和灵感被用尽的今天，本格推理小说才是发展方向。我们应该重新展现自己的想象力。本格推理小说是与科学幻想紧密联系的小说，在21世纪之初的现在与将来，我相信这种现象会加速发展，我们的世界中已出现了数量惊人的科学成果。最新的科学技术引入小说，是目前最重要的课题，因为爱伦·坡的《莫格街凶杀案》是伴随19世纪最新的科学技术产生的，而21世纪必须有新世纪的科学家侦探身影。 原载：《文艺报》2010年01月29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