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8日,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邀请从事日语小说创作的美籍作家李维英雄(Ian Hideo Levy),与中国作家、学者共同就越境文学、文学写作与市场化关系和翻译等问题进行开放式座谈。旅日新锐华人作家温又柔,阎连科、徐则臣、春树、白烨等中国作家、评论家,陈众议、陆建德、吴晓都、许金龙等外国文学学者参加座谈。 李维英雄出生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具有犹太人血统——Levy来自《圣经》所说的“利未人”,是希伯来人的一支。李维的父亲出身于犹太中产家庭,曾在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专攻中国唐史,后来又作为富布赖特研究员于1956年携全家移居台湾。1964年,李维第一次前往日本,并在日本一家前卫杂志上读到了大江健三郎短篇小说《死者的奢华》的英译本,颇受震动。此后,李维开始有意识地阅读大江健三郎和三岛由纪夫等现代日本作家的小说。18岁考入普林斯顿大学以后,李维主修了汉语、日语和韩语,同时选修了《万叶集》《源氏物语》及日本近现代文学的课程,并相继阅读了宫泽贤治、荻原朔太郎、田村隆一和吉本隆明等日本近现代诗人的全集,对日本俳句、和歌产生浓厚兴趣。1981年,李维翻译的《万叶集全译》第一卷由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出版,次年荣获美国国家图书奖。李维还翻译了三岛由纪夫、中上健次等日本现代作家的作品。由于中上健次的鼓励,李维创作了第一部日文小说《听不见星条旗的房间》(《群像》杂志1987年3月号)。受日本私小说传统的影响,在《听不见星条旗的房间》中,李维以自身经历为原型,成功塑造了一个生活在美国驻横滨领事馆中的17岁少年。少年“舍弃了父亲,舍弃了美国,走向新宿……作品以60年代末期街头的喧哗为背景,超越了语言、文化和制度的差异……”小说问世五年后,李维凭借该作品获得1992年度的野间文艺新人奖。1993年,李维第一次游历中国大陆地区。同年12月,他在日本《现代月刊》上发表了纪实性作品《在天安门》,记录了旅行的感受。十几年来,李维相继创作出《现代·中国·文学》《听不见北京话的房间》《我的中国》和《从长安到北京——另一个“旅行自由”》等各文类的作品,深入探讨了“远离母国语言”、“混血文学的可能性”、“越境的文学”和“越境的时代”等话题。 在座谈会上,李维英雄首先回顾了自己的创作之路,着重谈到了“越境文学”。李维表示,“越境”在日语中毫无贬义,而自己不知不觉地成为使用这个词语的代表性人物。他认为,如果说离开美国去日本是自己人生中第一次“越境”的话,那么从日本“越境”到中国是他计划的第二个动向。李维赞赏用德语写作的日本女作家多和田叶子,认为研究异国文化不一定要改变自己的身份,最为重要的是行动,是尽可能地去接触异文化和另一门语言。最后,李维根据自己的经验得出结论:作为个人,能够成为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新的语言里感悟新的生命状态。 台湾旅日作家温又柔是李维英雄和日本文艺评论家川村凑共同指导的学生,于2009年11月获得日本昴星文学奖佳作奖。温又柔在座谈中表示,作为一名作家,她一直在思考日语对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她认为,用日语不仅可以描写内部行为,也可以描写行为本身。在“怀着紧张的心情进行创作”的同时,温又柔也希望将来能够用独具魅力的中文写作。 谈到作家的身份问题,阎连科认为,李维英雄、温又柔的文学都是混血文学,从某种程度上讲,只有混血文学才能取得进步。今天的中国文学也是混血的,因为没有一位中国作家不受外来文化的影响。阎连科还表示,中国文学呈现出复杂而多元的现象,市场上的畅销小说不乏艺术性,而纯文学写作也有市场化倾向,他认为自己的创作属于传统写作。白烨用“传统在坚守,类型在崛起,资本在发力,格局在变异”概括当下的中国文坛。他说,资本的力量正逐渐渗透到文学当中,网络文学、博客写作也成为文学创作的一部分,中国文学到了空前活跃的时代。李维英雄回应说,关于市场意识,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普遍现象,包括日本人在内。20世纪末,日本两位作家的创作取向相反,一个是村上春树,一个是中上健次,后者虽然描写贫穷与落后的社会面,反而能显示出一种贵族气。李维英雄还说,自己从不阅读村上春树的作品。关于文学的市场化,温又柔表示,作为年轻作家,自己并不认同运用市场规律来体现文学价值。 许金龙指出,日本对中国文学翻译、介绍得太少,造成了一种不平衡的现象。以大江健三郎为例,他对中国文学的了解主要通过法译本和英译本,而不是日译本。如何让日本作家和普通读者能接触到中国文学,这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由于历史和现实等诸多原因,作为世界文学组成部分的中国文学却在日本文坛缺席,许金龙对此现象表示担忧。李维英雄回答说,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日本的一些出版社不愿意出版与中国有关的作品,这并不是日本的出版社在反对中国,而是显现出他们的一种漠不关心。温又柔表示,她想要与更多的中国作家、日本的中国文学研究者、译者以及出版社共同努力,把中国文学作品介绍到日本去。陆建德强调,真正了不起的作家关心的是民族和国际问题。这些作家具有更为宽大的胸怀,他们关心如何写出好作品。在黑暗中,作家与自己搏斗,这才是伟大文学产生的条件。日本文学日趋国际化,中国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生活在中国的一些外国人爱上了中国,开始用中文写作,这种现象已经出现。 陈众议总结说,越境文学与流散文学在很大程度上是一致的,对于本土文学,作家要有适当的立场,不是将母语资源当作显丑的资本,而是要多一种视角去观照。 原载:《文艺报》2010年01月29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