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芹写《石头》一《记》,早即完成了全稿,然而他竟又为之“披阅十载,增删五次”,下了这么一番“剩下”来的苦工夫,——何也?何也?这问题是要提的,也要答的。数曾与一二青年“红友”讨论过此事。我们最后“达到一致”的看法是,除了润色琢磨,更主要的是为了创立和完善他自己的一个独特的大结构奇迹伟业!为此他化了十年辛苦,真乃非同小可之事。那么,他这奇特独具的大结构又是什么样子呢?这是为同志作序,不能超出这个范围讲我的“结构论”,我只能表明:他的结构法与《三国》《水浒》《西游》《儒林》……统统不可相提并论,切忌把它的极大的独特性拉向“一般化”去理解,去讲说。对于这个奇特宏丽异常的结构之宫,我曾作过种种比喻,此处不拟重述。其中最易看出的最简要的一层,就是雪芹的全书如何分排段落的法则。不由这里入门,将很难窥见雪芹的艺术堂室之至富至美。但是时下一般讲红楼的,十之八九是“形象塑造”“性格刻画”这一套基本上是西方传来的那种艺术理论的产物,对于我们中华民族的这部伟大作品的真正奇特独异之处,是不大懂得的。唯有本书的撰者却从另一种角度和观念来分析解释雪芹的小说,因而其结果才能形成这样一本迥异流俗的“说梦”著作。 丁淦同志先将全书分成几个大的段落,一一这不是从概念而分出的,是从芹书的客观实际而分成的。他将每一大段落的内容——极其丰富的情节内函,和这一大段落在全部书中的地位和作用——极其超妙的艺术奇迹,作了非常细致深入的解析。他的这个体例,我很赞成。有了这样的一个“向导”,大约才可以说不致在读红的艰难旅程上问道于盲了。这真是广大读者的一个极有斤两的红楼讲座。 雪芹这位大师十年披阅、五次增删的苦心匠意,不经过这样的一番剖析赏会的212夫,其涵蕴之美将永远被一些浮光掠影的浅俗之论所掩没——那是多么巨大的一笔损失?怕是难以“数据”来显示的吧。多年以来,我时常思索这件事,自己也想试为一二,在《天津日报》发表的《红楼小讲》连载,就是一个说明或示例。当然,我与丁淦同志的作法是不会一模一样的;而且我那是为了报纸而写,篇幅甚隘,不能放笔细书,只能略述要点。《小讲》之业亦未竟,尚在半途,而忽睹这部书稿之规模体例,不禁心胸大快。这是一种认真的红学研究,又是一种通俗的红楼普及教科书, 自然,任何人的学识才情都有限度的,很难说我们目前的红学水平已能尽窥芹书奥秘;丁淦同志的所见所言,也不敢说就是全部探讨骊珠。但是无论如何,他的这种努力和成果,是值得十分重视的精神和业绩。丁淦同志是研究文艺理论和美学的中年学人,他的思致极好,眼力很高。我们二人之间的“红学观点”也是合者比不合者更多得多。以上述层层缘由,我应他之嘱才写几句弁言,若引用一句老话“乐为之序”,那是如实之语。 本书的问世,将引起研究界和读者界的不小的“波动”,我看是可以予卜的。即以芜言,兼申祝贺。 乙丑端节后 原载:《红楼梦学刊》1986/01 原载:《红楼梦学刊》1986/01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