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是男女仆人的总称。奴,是奴隶、奴才和奴仆的简称,不分男女。奴隶和奴仆,一般不分男女,奴才多作为男性奴仆的称呼。奴隶是奴隶制社会中的奴仆,地位比奴仆更低,主人可以随意杀戮,可以随意实施死刑,如砍脚、断手、挖眼和其他伤残身体的暴行。在中国,商朝是奴隶制社会。奴仆是封建社会中的仆人,按照封建社会的法律,主人不可杀害仆人,杀了仆人也要作为杀人罪处置,也不可随意伤残仆人的肢体。当然,因为当时法律的不严密,边缘地区和农村,或在深宅大院中,官府的力量够不到,杀了人,无人知晓,照样可以逍遥法外。一般认为,中国的周朝,或者春秋与战国之际,中国进入了封建社会。也有的历史学家认为,直到魏晋时期,中国才进入封建社会。在思想界和文学界,不少人认为,在封建专制社会中,仆人依旧是奴隶,他们被随意买卖,没有任何的人生权利,所以仆人也被成为奴仆。或者因为他们是奴才,所以成为奴仆。实际上,奴仆在不同的家庭,有着不同的命运。有的主人生性残忍蛮横,他们的奴仆就与奴隶差不多了。有的主人仁慈,像贾府,奴仆的生活就舒服得多。 奴仆,男的称为仆人,女的称为仆妇,又称男仆和女仆。年轻的男仆,又有小厮、书童之称,如果男主人是读书人,多将他贴身陪伴的小厮称为书童。年轻的女仆,则多称为丫头,正规的称呼是婢女,年纪幼小的又可称为小婢。于是,男女仆人也多总称为奴婢。 人心不同,犹如其面。奴婢这个阶层的众多人物,有共性也有个性。个性,本书一下各节分别分析各种典型人物和重要人物的性格时,再具体分析。这里先谈共性。 忠诚的奴婢都非常尊敬主人,忠于职守。例如,宝玉去舅父家拜寿,出发时,老嬷嬷跟至厅上,只见宝玉的奶兄李贵和王荣,张若锦,赵亦华,钱启,周瑞六个人,带着茗烟,伴鹤,锄药,扫红四个小厮,背着衣包,抱着坐褥,笼着一匹雕鞍彩辔的白马,早已伺候多时了。老嬷嬷又吩咐了他六人些话,六个人忙答应了几个“是”,忙捧鞭坠镫. 宝玉慢慢的上了马,李贵和王荣笼着嚼环,钱启周瑞二人在前引导,张若锦,赵亦华在两边紧贴宝玉后身。宝玉在马上笑道:“周哥,钱哥,咱们打这角门走罢,省得到了老爷的书房门口又下来。”周瑞侧身笑道:“老爷不在家,书房天天锁着的,爷可以不用下来罢了。”宝玉笑道:“虽锁着,也要下来的。”钱启李贵等都笑道:“爷说的是.便托懒不下来, 倘或遇见赖大爷林二爷,虽不好说爷,也劝两句。有的不是,都派在我们身上,又说我们不教爷礼了。”周瑞钱启便一直出角门来。 宝玉是小主人,众多奴仆对他非常恭敬,非常尽职。宝玉对他们也很尊敬,尊称“周哥、钱哥”。宝玉对父亲也非常尊敬,走过父亲的书房,即使他人不在,也要下马。宝玉对长辈尊敬尽礼,宝玉对身边的奴仆都互相尊重,双方言语亲热,这是非常和谐的关系。 正说话时,顶头果见赖大进来.宝玉忙笼住马,意欲下来.赖大忙上来抱住腿。宝玉便在镫上站起来,笑携他的手,说了几句话。 宝玉与赖大这样的高级奴仆,下马,不下马也站在镫子上,笑着携手与他讲话。互相是非常尊重的。 接着又见一个小厮带着二三十个拿扫帚簸箕的人进来,见了宝玉,都顺墙垂手立住,独那为首的小厮打千儿,请了一个安。宝玉不识名姓,只微笑点了点头儿.马已过去,那人方带人去了。于是出了角门,门外又有李贵等六人的小厮并几个马夫早预备下十来匹马专候.一出了角门,李贵等都各上了马,前引傍围的一阵烟去了。(第五十二回) 众多扫地的小厮,看到小主人都垂手肃立。贾府平时的礼仪教育是严格规范的。这是应该的。现代社会虽然人与人在人格上是平等的,但上下等级还是有的,士兵看到军官要敬礼,军官也要还礼,但士兵必须先敬礼,是毫无疑问的。 主人有体面,仆人陪伴着这样的主人,有着种种沾光的享受。这时,奴仆们心中也是很开兴的。譬如主人做寿,大家有好的东西吃,陪着一起看戏。主人出外有重大活动,例如去清虚观打醮,从荣国府浩浩荡荡地出发,车辆纷纷,众多丫头,又连上各房的老嬷嬷奶娘并跟出门的家人媳妇子,乌压压的占了一街的车。贾母等已经坐轿去了多远,这门前尚未坐完。这个说“我不同你在一处”,那个说“你压了我们奶奶的包袱”,那边车上又说“蹭了我的花儿”,这边又说“碰折了我的扇子”,咭咕呱呱,说笑不绝。(第二十九回) 有时外出活动,主人出了意外之事,仆人就有了麻烦。仍以这次到清虚观打醮为例,到了目的地,仆人必须照看好主人的安全,做好服务工作。那天指挥仆人的贾珍站在阶矶上,因问:“管家在那里?”底下站的小厮们见问,都一齐喝声说:“叫管家!”登时林之孝一手整理着帽子跑了来,到贾珍跟前。贾珍道:“虽说这里地方大,今儿不承望来这么些人。你使的人,你就带了往你的那院里去;使不着的,打发到那院里去。把小幺儿们多挑几个在这二层门上同两边的角门上,伺候着要东西传话。你可知道不知道,今儿小姐奶奶们都出来,一个闲人也到不了这里。”林之孝忙答应“晓得”,又说了几个“是”。贾珍道:“去罢。” 这时贾珍又问:“怎么不见蓉儿?”一声未了,只见贾蓉从钟楼里跑了出来。贾珍道:“你瞧瞧他,我这里也还没敢说热,他倒乘凉去了!”喝命家人啐他。那小厮们都知道贾珍素日的性子,违拗不得,有个小厮便上来向贾蓉脸上啐了一口。贾珍又道:“问着他!”那小厮便问贾蓉道:“爷还不怕热,哥儿怎么先乘凉去了?”贾蓉垂着手,一声不敢说。那贾芸、贾萍、贾芹等听见了,不但他们慌了,亦且连贾璜、贾王扁、贾琼等也都忙了,一个一个从墙根下慢慢的溜上来。 贾蓉是贾珍的儿子,他偷懒怕热,贾珍不仅发火,还命令小厮责问和啐他。小厮只能照办,但他们心中肯定也在发虚,得罪公子,也不是好事。 不要说贾蓉这些纨绔子弟怕热怕苦,要偷懒,尽管贾府善待仆人,贾府中的多数仆人也懒,干活往往没有主动性和自觉性。像袭人这样勤快、主动、任劳任怨,一则她是天性,二则是她有前途,所以干活有积极性。人的天性是向往享受,怕苦怕累的。主人管得紧,他们才能守规矩,好好干活。有的主人糊涂,像宁国府,管不住仆人,乱糟糟的,贾政在办秦可卿丧事时,请精明能干的王熙凤来临时管理,众奴婢一面承认“论理,我们里面也须得她来整治整治,都忒不像了。”一面背后讥刺凤姐说:“那是个有名的烈货,脸酸心硬,一时恼了,不认人的。”商量着“宁可辛苦这一个月,过后再歇着。”等凤姐一个月后回到自己那里,大家再依旧逍遥偷懒。 奴婢之间充满着生存竞争,对得到主人优待的,表面不敢妒忌,背后会舒展各种方法打击毁灭她们。晴雯就被众多年老的婆子妒忌、告密和打击,最后被撵出、重病而死。 老年奴婢往往妒忌年轻美貌的丫头。金钏跳井死后,有一个聋婆子对宝玉说:“跳井让她跳去,二爷怕什么?”死个把个人“有什么不了的事?……太太又赏了衣服,又赏了银子,怎么不了事的!”婆子看人命如此不关重要,她们奴性十足,只要死的不是自己或者自己疼爱的儿女,对别人的死是重钱不重命。 年轻美貌的婢女,很想在年轻公子中找到一个靠山,争取嫁给他当上侍妾,借此改变自己的地位和命运。宝玉身边的袭人,贾环身边的彩霞,都是如此。另有小红(红玉),她无法靠近宝玉,就想退而求其次,与贾芸交往。她时时思量着这件事,有一天夜里,小红心神恍惚,情思缠绵,忽朦胧睡去,遇见贾芸要拉她,却回身一跑,被门槛绊了一跤,唬醒过来,方知是梦。因此翻来复去,一夜无眠。 小厮们只有在婢女中找一个合适的成亲,有的靠虽也做奴婢中,但在府中地位的父母,求主人赏赐一个好的婢女,也有仗势强娶清秀善良的,像王夫人的陪房周瑞的儿子,他醉酒赌钱,品性不好,靠母亲求凤姐,强娶了贾环的美貌丫头彩霞。 在古代,奴婢一般没有仇富的心理,他们认命,认为自己生来命运不好。他们并不梦想一朝发迹,而是老老实实的听从主人,有一口饭吃,有衣穿,已经上上大吉了。在主人的院子之外,天灾人祸,没有衣食的,流离失所的人很多。太平岁月,种地的农民极其辛劳,他们要比在风吹雨打日晒中埋头苦耕的农民,要舒服得多。至于做小生意,摆小摊贩,做工匠,这些当仆人的做不来,也没有本钱,所以他们只能安心当奴婢。 总之,人类世界共有的规律,作为人,第一要生存,第二要发展,第三要生育后代。奴婢们也同样如此。他们之间的矛盾冲突也是围绕这三种需要而发生的。 少数奴婢有特殊性。一种是忠义之仆,在生死关头,救助主人的生命,如焦大;在危机关头,救助主人的生命和财产,如包勇;有的在漫长的岁月中兢兢业业侍侯好主人,任劳任怨地关心和帮助主人,如袭人,书中也都写到了。另一种是奴婢中的歹徒或者愚蠢的闯祸者,例如少数坏的奴婢,结交匪类,打劫主人家;或者平时偷盗主人家的财物,或者干活不负责任,给主人家带来重大损失,如霍启丢失主人的独生幼女,自己仓惶逃走。 一般而言,封建社会中的奴婢都只能认真干活,求得生存而已。 人是有性灵的,人性是人的必然的品质。《红楼梦》中的奴婢世界同时也是奴婢们的性灵世界的展现。 原载:《红楼梦的奴婢世界》 原载:《红楼梦的奴婢世界》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