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作家刘庆邦接到中国作家协会邀请,说是1月4日在中国现代文学馆将举行史铁生文学创作研讨会。当晚刘庆邦就梦到了史铁生:背景是会场,或者是废墟,刘庆邦看到了史铁生,问,要开你的创作研讨会,去吗?史铁生回答:当然去。“他没有坐轮椅,气色很好。”这是梦中史铁生留给刘庆邦的印象。 1月4日,中国现代文学馆多功能厅里的红色背板上,是一张史铁生的半身生活照,照片里,他的笑容依然灿烂、亲切。当天,史铁生文学创作研讨会如期在这里举行。 铁凝、张海迪、高洪波、李敬泽、梁鸿鹰等专家学者以及史铁生的亲朋好友等100余人参加了研讨会。 中国作家协会主席铁凝首先致辞。她说,1月4日是史铁生61岁诞辰,召开史铁生文学创作研讨会,以这样一种朴素而安静的方式和铁生的灵魂对话,进行文学与心灵的交流,具有特殊的意义。铁凝对史铁生的人格品行和文学成就给予了高度评价:“史铁生的写作贯穿了新时期文学30余年,他坚守着心灵的高贵和生命的尊严,秉持着文学的崇高信念和理想,扶轮问路,向死而生,对人类的生存境遇和道德疑难做出了深邃而执著的探索。他坐在轮椅上那么多年,却比许多能够站立的人更高;他那么多年不能走太远的路,却比许多游走四方的人有着更辽阔的心灵,他与文学相互拯救和提升。他的成熟、深思,对文学、对生命的敬畏与虔诚,彰显了文学和生命的价值与意义。” 与史铁生一样坐在轮椅上的中国残疾人联合会主席张海迪对史铁生的痛苦有更多感同身受的体验,她说:“史铁生长年经受病痛折磨,却能坚持写作,并保持自己文学的品格和风骨,非常不容易。史铁生是中国作家协会队伍中的真英雄。一个国家不能没有文学,没有生命的咏叹。” 史铁生去世后,妻子将他没有用完的药送给了张海迪。可张海迪说,她即使再痛苦也不能用这些药。今天她要将这些药捐送给中国现代文学馆。“我们可以看一看史铁生是怎么样活着的。看到这些药品,就能看到他身体的挣扎、心灵的挣扎。” 在精神层面,史铁生以他不屈的意志,为几乎所有人——而不仅仅是作家群体——留下了一座头颅高高扬起的花岗岩石像,那么,在创作实践层面,史铁生所留下的文学遗产,又有哪些价值?所有参加会议的人都在思考这些问题。 2010年底,接到史铁生去世的电话时,作家李洱正在北京协和医院电梯间里,当时周围七八个人,各个年龄段的都有。简短的交谈中,电梯里的人也知道了这个消息。电梯门开了,却没有人下去,因为他们都知道史铁生,都想从李洱这里获知更多的情况。这一幕让李洱久久难忘。 有人说,中国当代文学是一个混乱的状态,无标准,无秩序。但刘庆邦说,其实标准、秩序是存在的,广大读者、广大作家对史铁生的敬重,就证明了中国文学是有秩序的。 学者周国平用一句话来概括了他眼中的史铁生:中国最有灵魂的作家。史铁生爱想问题,作品有精神深度,这些是大家所承认的。但为什么能这样?常常有人说是因为残疾,他被困在轮椅上,除了想问题,做不了别的。但周国平则认为,史铁生能达到这样的精神高度,与残疾不残疾是无关的。“铁生有一个太糟糕的身体,但无论是见其人还是看其文,我相信人们有一个共同的感觉,铁生的生命真是太健康了:元气充沛、富有活力、单纯开朗、富有同情心、平等善良。生命的残疾没有给他的生命带来一丝悲苦和阴郁。铁生爱想问题,想得很深,残疾仅仅是一个触因,他很快就超越了理解自己的遭遇而悟到人生的根本困境,在形而上的层面对此进行思考。” 史铁生对于人生、对人类生存的根本困境的思索,使得他的作品呈现出与其他当代中国作家不同的特质。与会的评论家、作家指出,史铁生务虚的创作指向,为中国汉语文学叙事打开了一扇新的门。 在周国平看来,史铁生很草根,但又非常现代:“铁生一再说,文学的根基在于回到内在生活的真实。文学是务虚不是务实的,这是对长期以来占据统治地位的深入生活、反映现实理论的颠覆。” 刘庆邦也认为,史铁生是真正的生命写作,在写作的务虚方面比任何人都走得更远。“当我们还在写生产、写生活、写生存的时候,铁生早早就写生命了,铁生的作品都是生命之光、生命之语,是铁生生命的另一种形式。当我们还在写实的泥淖里不能自拔时,铁生已经早早意识到务虚的重要性。” 虽然李洱的观点和周国平略有不同,他认为史铁生以个人的不幸成就了中国文学的大幸,但在史铁生对文学写作务虚层面的探讨上,他和周国平则是一致的。李洱说:“简单回顾中国小说的发展史,几乎很难找到描写人是如何进行精神跋涉的作品,正面描写人的灵魂内部发生的故事很少,整个汉语叙事没有提供这样的传统。史铁生打开了这样一扇门。这可以说是史铁生对汉语文学,进而说是对汉语民族的一大贡献。史铁生晚近的小说,《务虚笔记》《我的丁一之旅》,我认为是中国文学的杰作,他对中国叙事文学突破性的贡献,怎样评价都不为过。” 1月4日是2012年的第一个工作日,史铁生文学创作研讨会是中国作家协会2012年组织召开的第一个文学研讨会,因而也具有了特别的意义。铁凝说:“将对史铁生文学与人生的解读与体悟作为新年伊始的第一件事,这应该是一种如同晨钟暮鼓的力量,让我们内心安定、沉静,让我们更深切地体会我们肩上沉甸甸的责任和使命,回到文学本身,重新出发,奋力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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