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诗人个体来说,很少能见到清醒而又克制的诗人,更难见到为难自己给自己出难题拒绝重复自己的诗人,尤其少见与自己习惯作战,而且终其一生奋斗的诗人。小说家莫言与阎连科是我所敬仰爱戴的作家,我甚至一直就认为他们俩是诗人而不是写小说的。莫言的《透明的红萝卜》与《红高粱家族》等等是完全不一样的内容与形式,《天堂蒜苔之歌》与《丰乳肥臀》《生死疲劳》等等又是天壤之别的不同创造;而阎连科从《两程故里》开始,到《瑶沟人系列》,到《汴京系列》,到《日光流年》《坚硬如水》等等,等等,也完全是不同叙事形式的不断超越自己的创造,扎扎实实的新意迭出,几乎毎部作品都为读者提供了崭新而又陌生的内容与形式——这个决不是习惯使然。恰恰相反,这正是与习惯作战的成果。 人的一生,总是有精华凝聚的一刻。关键是你意识到没有?意识到了你抓住了没有?抓住了你坚持下来了没有?当一个人的灵感在其思想与技艺融汇之时,偶尔写出一两部优秀作品,是非常可能的。但若终其一生地创造出的作品不重复古人洋人,尤其不重复当代人与自己,那才是真正的考验一个人的创造力的熔炉。但丁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那意思就是——偏向虎山行,偏要以身饲虎。 前几年文学界的行家们有一个倡导,叫做:有难度的写作。什么是有难度?把《康熙字典》的字都用完?不是。把古人洋人的形式都模仿创新一遍?也不是。真正的难度,对于一个有所了悟与获得的诗人、作家、艺术家来说——与自己为敌,不重复自己,向自己的习惯开战,努力摆脱自己对自己的束缚,进而开发出自己完全陌生的创造形式与内容——才是。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