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近》中,中年男作家是一个没有外貌、没有性格、没有姓名的符号,而正是这个面目模糊的人物形象,构成了一个无处不在的巨大存在,《好事近》所有的叙事动力都来自这位中年男作家,他像一个旋涡把所有的人物都吸附到他的周围。张悦然虚构这样一个人物或者是出于她的无意识,也或许是刻意而为之,但是不管怎么样,一个问题是,这位中年男作家的魅力何在?他如何能同时吸引蒋澄和杨皎皎(实际也就是另一个“我”)。男人+中年+作家,这一人物符号的重心应该落在何处?杨皎皎、蒋澄和“我”,都是在“阅读”之中爱上这个中年男作家的,“作家”的意义在此被凸显和建构出来,“写作”和“阅读”成为一种“疗愈”的方式,通过“写作”,这个中年男作家发泄了“被压抑太深的欲望”,“把忧郁传染给别人”,而通过“阅读”,杨皎皎、蒋澄还有“我”被卷入一场畸恋之中,她们以为这会帮助她们找到通向世界的“入口”,抵抗孤独并完成自由。 通过写作和阅读可以疗愈孤独吗?张悦然也许对此满怀信心:“于是我终于明白,一个群体的重要。我需要你们,和我一起披着青春上路,茁壮地呼吸,用力博取时间。”这种信心来自于对“共同”书写和阅读的期待,我毫不怀疑张悦然的真诚,但是,《好事近》的书写和阅读证明了这种“疗愈”的难度。田村卡夫卡在《海边的卡夫卡》中满怀信心地上路时,也不会想到会有一个俄狄浦斯式的悲剧在等待他吧,因此,村上春树借大岛之口说:“不是你选择命运,而是命运选择你……于是这里边产生了无法回避的“IRONY”,企图借助“写作”和“阅读”这种在现代极具孤独感的方式来消除现代的孤独感,这难道不是另外一种反讽吗?小森阳一在批判《海边的卡夫卡》时指出:“精神创伤决不能用消除记忆的方式去疗治,而是必须对过去的事实与历史的全貌进行充分的语言化,并对这种语言化的记忆展开深入反思,明确其原因所在。”作为一个评论家的小森或许是对的,但是,正如《好事近》所隐喻的,如果语言本身已经被“去历史化”和“虚拟化”了,被卷入无尽的“游戏”之中,“疗愈”如何可能?作为一个小说家的张悦然或许更愿意尊重故事本身的逻辑,因此,《好事近》的“疗愈”方式最终不是“语言”,而是摧毁性地毁灭一切,在这个意义上,张悦然印证了布洛赫关于小说的可能性的言论:发现只有小说才能发现的。而“疗愈”,虽然重要,还是把它留给其他的人吧。 对现代小资产阶级生活的反思,是这个“成长史”的向外的一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