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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形体——《神曲》中“像身体一样的灵魂”现象解(3)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 朱振宇 参加讨论

    三、关于形体的思索:从地狱到天国
    至此,不难看出,作为贯穿地狱与炼狱的“灵魂像身体”的现象,是一种再现朝圣者心灵之旅的诗学再现,对于这种现象,无论是地狱居民维涅,还是炼狱的赎罪者斯塔提乌斯,都只能揭示一部分真相,相对于贝雅特丽齐的智慧之光,他们的见识都是不完满的,相应的,他们的回答反而都分别带有着地狱和炼狱的特点:地狱中的灵魂的自我认识是指向身体的,在他们的理解中,灵魂与罪恶的身躯一般无二,肮脏、罪恶、没有自由;炼狱中的灵魂虽然不能完全看破表象的虚幻,却开始认识到灵魂的真谛。
    从这个角度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朝圣者在《炼狱篇》中才提出关于灵魂实体性的问题。显然,这迟来的一问只有在朝圣者从地狱的洞穴中抽身而出,转身向外之后才会发生。对于朝圣者反应的迟缓,熟悉新柏拉图主义传统的读者不会感到费解:就像《理想国》第七卷中记述的那个洞穴譬喻所叙述的,走出影像世界、看到阳光下事物本体的人最初的感觉是茫然与迷惑,只有在心灵之眼适应了新的景象后才会产生进一步的追问,先有转向,才会有疑问。(29)然而问题仍然在于:为什么但丁是在炼狱山的第六层——贪食者赎罪的地方提出了对于整部《神曲》而言如此关键的问题?
    对此,评注者们一般倾向于认为,在自然的生育过程与诗歌的生产过程中存在着类似,而炼狱中现身的贪食者是一些诗人,但丁是在借与其他诗人的问答,以胚胎学理论来暗示自己对诗歌创作的看法。(30)这些解释固然有道理,但却不够直接,笔者认为,从炼狱山第六层的情节就可以找到关联,在此,不妨首先追溯一下炼狱山第六层赎罪者们的情景:青葱的树木上结满了诱人的果实,形销骨立的灵魂们在树下奔走,承受着食欲的诱惑——此情此景之下,一个从树丛中传出来的无名的声音道出了我们已经猜出的那个伊甸园故事:
    你们走过去吧,不要靠近:夏娃吃过果子的那棵树在更高处,这棵树就是它生出来的。(31)
    这声音告诉我们,贪食罪的本相就是原罪,始祖由于禁果的诱惑而放纵了自己罪恶的意志,从此丢失了伊甸园,产生了死亡和一切的苦难。在神发现初人犯罪的那个时刻,亚当和夏娃由于羞愧,“就藏在园里的树木中,躲避耶和华上帝的面”。(32)在炼狱山上的这个时刻,发自林木中的声音就像同样曾躲在林木中的始祖的告诫。
    正如这声音所说的,此处的这颗果树并非伊甸园中的那棵结着禁果的树,它的存在不是为着诱惑,而是为着启示,走过炼狱第六层的灵魂没有一个能吃到这树上的果实,在这颗“拒绝那么多的恳求和眼泪的大树”下,他们“似乎已经醒悟,就离开了”。(33)赎罪的灵魂在这勾起他们伊甸园回忆的情境中幡然悔悟。如果说那曾经给予禁果的死亡之树还留在炼狱山顶上的伊甸园中,那么此处看到的是一颗从死亡之树生出的救赎之树。(34)
    弗里切罗(John Freccero)在解读地狱之门铭刻的著名文章中(35),曾提到《约翰福音》第六章中的一个段落,这个段落和《创世记》中伊甸园吃禁果的故事遥相呼应:耶稣在迦百农会堂里讲解来自天上的“真正的粮食”:“我就是生命的粮。到我这里来的,必定不饿。信我的,永远不渴”,耶稣说,“因为我从天上降下来,不是要按自己的意思行,乃是要按那差我来者的意思行。”小信的门徒疑心重重地听着,窃窃私语:“这不是约瑟的儿子耶稣么。他的父母我们岂不认得么。他如今怎么说,我是从天上降下来的呢。”在接下来的传道中,耶稣告诫人们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你们若不吃人子的肉,不喝人子的血,就没有生命在你们里面。吃我肉,喝我血的人就有永生。在末日我要叫他复活。我的肉真是可吃的,我的血真是可喝的。吃我肉喝我血的人,常在我里面,我也常在他里面。永活的父怎样差我来,我又因父活着,照样,吃我肉的人,也要因我活着。这就是从天上降下来的粮。吃这个粮的人。就永远活着……(36)
    愚昧的犹太人眼里看着耶稣的生人之躯,无法接受耶稣让人吃他肉、喝他血的教训,“这话甚难,谁能听呢?”他们说。最后,出于对牛弹琴的无望,耶稣只得直白地解释了他想说的意思,“叫人活着的乃是灵,肉体是无益的。我对你们所说的话,就是灵,就是生命。只是你们中间有不信的人。”
    这一个段落集中表现了道成肉身的耶稣的“言”和犹太人的理解之间存在差异,犹太人没有坚定的信仰,所以耳中听到的只是字面的意思,而不是其中的寓意,眼中看到的也只是可以实实在在被人的口腹吞食的人的血肉,而不是耶稣的灵。在耶稣字字珠玑的教诲中,他们感受到的只能是禁果般的诱惑。
    耶稣最终满足了他们,在殉难的时刻,在经过了六个小时十字架上的煎熬后,耶稣说出了“成了”,“便低下头,将灵魂交付上帝了”。(37)在这殉难时刻,将自己的肉和血一同抛洒进了芸芸众生的灵魂,让亚当饥渴的子孙得到了永生的粮食,也将自己背负的十字架转化成了让人重生的“救赎之树”。
    笔者以为,这个福音书典故也正是炼狱山第六层情境背后真实的寓意所在,在这象征着救赎的第六层山崖上,灵魂们通过救赎之树的启示克服了原罪中“吃”的愿望,(38)也得以透过沉重身体的表象,领悟灵魂的真谛。正是在此情此景中,追随着赎罪者精神进程的朝圣者才得到契机,发出了那一问:“感觉不到营养的需者,何以会消瘦呢?”斯塔提乌斯也才能够给出一番符合经院哲学正统的灵魂论。贪食者幡然一悟,看淡了诱人的果子,朝圣者开言一问,参透了灵魂的表象。
    不过,炼狱山第六层的语境只能为解释问题提供一部分答案,按照当代但丁学的读法,细心观察《炼狱篇》25歌与《地狱篇》25歌及《天国篇》25歌之间的关联,则可以看到答案的另一部分,具体说来,将这三歌联系在一起的主题,正是“形体”。(39)
    《地狱篇》25歌延续24歌的主题,书写的是受惩罚的盗贼,根据基督学意义上的历史,人类的第一次偷盗就是原罪,这是在蛇的诱惑下进行的行为。始祖偷窃的结果,便是人身体的变形,人从此有了淫欲,也有了生育和死亡的痛苦。(40)作为对《创世纪》故事的追忆,但丁将盗贼的具体惩罚写成了灵魂在蛇的攻击下进行的变形。在盗贼的恶囊中,象征魔鬼的蛇成为了上帝以恶制恶的执行者,灵魂承受的惩罚是永无休止的,这具体体现为灵魂周而复始的变形:盗贼们要么不断地死而复生,要么与蛇纠缠在一起形体模糊,要么与蛇进行永远的形体互换——这些周而复始变形的背后是《变形记》第15卷中描写的毕达哥拉斯主义的宇宙论:“宇宙间一切都无定形,一切都在变易,一切形象都是在变易中形成的”。(41)正如德林(Robert R.Durling)在对《地狱篇》25歌的解释中指出的,毕达哥拉斯式的灵魂论所描述的恰恰是灵魂堕落后才有的状态:由于始祖的罪过,人被魔鬼从灵魂中“偷”去了上帝,也被“偷”去了美好的形体,也被“偷”去了“永恒”——人有了时间,也有了死亡。形体的幻灭实为灵魂虚无的表记。(42)
    对比看来,《炼狱篇》25歌中,随着罪的回忆转变成了皈依的顿悟,毕达哥拉斯式的形体理论也被置换成了托马斯式的灵魂—身体理论,这是一种诗学结构上的对应与变形。而在《天国篇》25歌中,烦琐的托马斯式灵魂—身体哲学甚至被替换成了诗人更直接的,末世论式的自我预言:
    如果有朝一日这部天和地一同对其参与其中的、使得我为创作它已经消瘦了多年的圣诗,会战胜把我关在那美好的羊圈之外的残忍之情……我将带着另一种声音,另一种毛发,作为一位诗人回去,在我领礼的洗礼盆边带上桂冠;因为我在那里进入了那使灵魂为上帝所知的信仰之门。(43)
    这段预言的主题也是“形体”:那是在经历了朝圣之后的诗人“脱胎换骨”后的新形象:他不再是那个被参与了“地上之城”——佛罗伦萨罪过,并被之放逐的“旧人”但丁,而是灌注着圣灵的神圣诗篇的作者。
    由此看来,《炼狱篇》25歌中斯塔提乌斯经院哲学般的解释相对《地狱篇》25歌而言更为正确,但相对诗人在《天国篇》25歌中展现的抱负,却仍显得的呆板而不足。而《天国篇》25歌则提升了《炼狱篇》25歌中斯塔提乌斯的托马斯式灵魂论,修正了《地狱篇》25歌中毕达哥拉斯式的灵魂论,将二者整合为“上帝之城”诗人的预言,书写了诗人新的“变形记”,将对人类往日思想的记忆转变成了面向未来的启示,因此,三部曲各自的第25歌合而为一,实为从“形体”的角度再现灵魂皈依的诗学手法。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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