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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赋用《诗》“四言”之拟效与改造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文学遗产:中文版》 王思豪 参加讨论

    内容提要:“四言”是上古“雅言”中普遍共用的一种句式,而其文学形态则主要呈现于《诗经》之中。汉代四言赋拟效《诗》“四言”,但却去除了《诗》四言的“雅正”风格,而出之以“游戏之言”。四言的“雅言”传统,被以赋为代表的“直言”传统赓续,由此带来了文本载体句式的变迁,突出征象是汉赋用《诗》将“四言”改造为“五言”“七言”和“六言”骈化。赋“直言”情事,在“诵”的音节与“事”的敷陈上具有改造《诗》“言”的卓越能力,同时又必须遵从儒家经典的“直言条约”,将“大义”敛藏于“微言”之中。“直言”的语序化与“雅言”的礼制化矛盾难以融合到“微言”的话语模式中,五言、六言、七言在逐渐“排偶化”的过程中便会“最坏赋体”。
    关 键 词:《诗经》/汉赋/雅言/直言/微言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汉赋与《诗经》学互证研究”(项目编号14CZW072)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王思豪,江苏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发表过论文《一个被遮蔽的语体结构选择现象——论汉赋用〈诗〉“〈诗〉曰”的隐去》等。
     
    桐城方苞谓“自周以前,学者未尝以文为事,而文极盛;自汉以后,学者以文为事,而文益衰”,究其原因是“古之圣贤,德修于身,功被于万物;故史臣记其事,学者传其言,而奉以为经,与天地同流”①;后来,康有为通观古今文学演变后也说“古者惟重言语,其言语皆有定体,有定名”,而“自秦汉后,言语废而文章盛,体制纷纭,字句钩棘”②,二人所说均揭示出了在先秦两汉间潜藏有一个从“言”到“文”的传统。至汉代,《诗经》学为一代之学术,汉赋为一代之文学。章学诚谓“三代以后,六艺惟《诗》教为至广也”,三代以后,文章之用,莫盛于《诗》③。“六经”之中,唯独《诗经》属于后世所谓纯文学的范畴,汉赋作家浸润《诗经》既久,必潜移而默化之。朱光潜在《中国诗何以走上“律”的路》一文中指出:“中国诗走上‘律’的路,最大的影响是‘赋’。……它本出于诗,它的影响却同时流灌到诗和散文两方面。诗与散文的骈俪化都起源于赋,要懂得中国散文的变迁趋势,赋也是不可忽略的。”④汉赋在从《诗》之“雅言”到五、七“言”诗以及六“言”骈文的转型中,起到一个重要的媒介作用,而从汉赋用《诗》的角度加以探索,“言”的转换形态当更为显明⑤。
    一 雅言:从“四言诗”到“四言赋”
    “言”的文学形态首先呈现于文本的当以“雅言”传统最为显见。《论语·述而》云:“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这是目前所知“雅言”一词的最早出处。对这一句话的理解,争论颇多,要有三端:一是汉孔安国云:“雅言,正言也。”郑玄曰:“读先王典法,必正言其音,然后义全,故不可有所讳也。礼不诵,故言执也。”南北朝皇侃云:“‘子所雅言’者,子,孔子也;雅,正也。谓孔子平生读书,皆正言之,不为私所避讳也。云:‘《诗》《书》、执《礼》,皆雅言也’者,此是所不讳之书也,《诗》及《书》《礼》,皆正言之也。”⑥此皆释“雅言”为“正言”。综上诸家所论,可将这句话标点为:“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二是宋程颢认为:“雅,雅素之雅。礼,当时所执行,而非书也。《诗》《书》、执礼,皆孔子素所常言也。”故可标点为:“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三是方以智认为:“执礼,乃蓺礼也。……古称六经,亦谓之六艺(藝),此之雅言,或是《诗》《书》《礼》《乐》耳。”⑦故可标点为:“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
    以上三种争论,要在“雅言”与“执礼”二词的理解上有所不同。首先,“雅”字,当作“正”解,不应作“素、常”解。将“雅”训为“素”者,《史记》“今吕氏雅故本推毂高帝就天下”句,最早是唐司马贞《索隐》:“雅,训素也。”⑧而训“雅”为“正”者,古已有之,如小“雅”、大“雅”、尔“雅”,都训为“正”。刘熙《释名》谓:“尔雅,尔昵也。昵,近也。雅,义也。义,正也。五方之言不同,皆以近正为主也。《论语》纪孔子与诸弟子所语之言也。”⑨《诗经》中的“大雅”“小雅”也是如此,刘台拱即谓:“王都之音最正,故以雅名。”⑩刘宝楠《论语正义》说:“周室西都,当以西都音为正。平王东迁……而西都之雅音固未尽废也。夫子凡读《易》及《诗》《书》、执礼,皆用雅言,然后辞义明达,故郑以为义全也。后世人作诗用官韵,又居官临民必说官话,即雅言矣。”(11)“雅言”意在“正音”,从而“正义”。其次,这里的“礼”,既指《礼》书,也指礼事,关键在于其所言的“文”。清戴望《戴氏注论语》云:“执礼,谓持《礼》书诏相,礼事也。《周官·大史·大祭祀》,戒宿之日,读《礼》书,祭之日,执书以次位常,大会同朝觐,以书协礼事,将币之日,执书以诏王,于此不正其言,恐事亦失正,故必皆雅言也。《诗》《书》或诵读,或教授弟子,礼则执文行事而已,故别言之。”(12)所以,这句话我倾向于标点为:“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
    为何孔子说“雅言”仅提到《诗》《书》和礼,而不言及其他三经呢?宋人陈祥道解释说:“不言《诗》《书》,则无以教人,不言礼,则无以明分。故子所雅言者,《诗》《书》也。执而不敢议者,礼也。言《诗》《书》而不及《乐》与《春秋》《易》者,盖德不全者,不可道之以《乐》;志不定者,不可发之以《春秋》;不知命者,不可申之以《易》也。子罕言利与命与仁,亦犹是也。孔子之于言,有所雅言,有所不言,有所罕言,其趣虽不同,亦各适其理而已。”(13)宋人从义理角度加以阐发,有一定的道理,但从适用性角度来说,还是因为“言”。《汉书·艺文志》载:“古之王者世有史官,君举必书,所以慎言行、昭法式也。左史记言,右史记事,事为《春秋》,言为《尚书》,帝王靡不同之。”(14)《尚书》的作用就在于立言而“号令于众”。孔子云:“不学《诗》,无以言。”其原因如钱大昕谓“惟《三百篇》之音为最善”(15)。就礼的执掌情况而言,也是如此,《周礼·秋官·大行人》有云“七岁,属象胥,谕言语,协辞命;九岁,属瞽史,谕书名,听声音”,行人是周王朝掌管诸侯朝会和出使邦国传达王命的官员,他们的使命是上京师学习言语,到民间搜集方言、民歌,使之“雅正”,成为标准音、共同语。又《周礼·春官·大师》载其职掌:“教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以六德为之本,以六律为之音。”郑玄注云:“风,言贤圣治道之遗化也;赋之言铺,直铺陈今之政教善恶;比,见今之失,不敢斥言,取比类以言之;兴,见今之美,嫌于媚谀,取善事以喻劝之;雅,正也,言今之正者以为后世法;颂之言诵也,容也,诵今之德,广以美之。”(16)《诗》之“六义”,皆明其“言”的功用,而其执掌者,皆从事“雅言”教化。所以清人宋翔凤认为:“《诗》《书》为古人之言与事,固必以雅言。若礼,则行于当时,宜可通乎流俗者,而孔子皆以雅言陈之,故曰‘执礼,皆雅言也’。是三者,为夫子之文章,弟子所共闻,故必以雅言明之。若《易》《春秋》,则性与天道不可得闻,故《尔雅》亦不释也。”(17)《诗》《书》和执礼,皆是以雅音辨言,从而正义。
    在《诗经》《尚书》中,“四言”是上古“雅言”中普遍共用的一种句式(18)。挚虞《文章流别论》谓:“《书》云:‘诗言志,歌永言。’言其志,谓之诗。……古诗率以四言为体……雅音之韵,四言为正,其余虽备曲折之体,而非音之正也。”(19)《诗》之雅音,贵在四言,“四言正体,则雅润为本”(20),这其中潜藏着一个从“音”由“言”而“体”的过程。“四言,虽古歌谣多有,要以仿《葩经》体者为正格”(21),“然雅者之韵,以四言为古,其余古风、长短、歌行,虽备曲折之体,若谓之雅音正体,则未也。”(22)《诗经》中的“四言诗”是四言古诗的正体,成为后世“四言诗”之祖(23)。
    汉代,“四言诗”也渐有创作,如韦孟《讽谏诗》,刘勰《文心雕龙·明诗》谓其尚可“继轨周人”,但“其辞多诽怨,而无优柔不迫之意”(24),“不过步骤《河广》一章耳”。汉代毕竟是“诗思最消歇的一个时代”(25),四言诗更少,据逯钦立编《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之《汉诗》统计,文人四言诗西汉11首,东汉27首(26)。但“四言赋”的创作却如火如荼(27),据费正刚等《全汉赋校注》统计,汉代几乎全是四言的赋作有79篇,西汉如枚乘《梁王菟园赋》《柳赋》、邹阳《酒赋》《几赋》、公孙乘《月赋》、公孙诡《文鹿赋》、孔臧《杨柳赋》《鸮赋》《蓼虫赋》、刘胜《文木赋》、司马相如《美人赋》、扬雄《逐贫赋》《酒赋》、刘歆《灯赋》、班婕妤《捣素赋》等;东汉如傅毅《舞赋》、李尤《平乐观赋》、张衡《冢赋》《舞赋》、马融《长笛赋》《围棋赋》、王逸《机妇赋》、张奂《芙蓉赋》、赵壹《穷鸟赋》、蔡邕《青衣赋》《短人赋》《团扇赋》、张超《诮青衣赋》等(28)。有些骚体赋除去“兮”字,也是四言赋,如贾谊《吊屈原赋》《鵩鸟赋》等,宋人晁补之即认为:“昔贾谊《鵩赋》句,皆如诗四言,而但中加兮字属之,至《谊传》乃皆去兮字,则与诗箴何异?”(29)还有一些散体赋,其中也有大量四言赋句,如枚乘《七发》写美食、车驾、音乐、波涛;司马相如《子虚赋》写云梦情状、楚王田猎、美女歌舞;班固《两都赋》写宫室、娱游;张衡《两京赋》写田猎、美女、娱乐、百戏表演等。
    综上,从赋篇名即可看出:“四言赋”多是怡情(或咏物)小赋,或是用于在散体赋中描写宴饮、歌舞、娱乐、游戏等享乐的场景,即“西京角觚、东京大傩,无关巨典”(30)。四言在赋中扮演的是“游戏之言”的角色。相反,散体大赋中写典章制度、帝王功业、祭祀典礼等“雅正”主题的内容,多以散言出之。这与汉代“四言诗”不脱《诗经》藩篱的情况不同,“四言赋”承担起去除《诗》“四言”的雅正传统的责任。明杨慎在《四言诗》一文中有云:
    刘彦和云:“四言正体,雅润为本。五言流调,清丽居宗。”锺嵘云:“四言文约义广,取效风雅,便可多得。每苦文繁而意少,故世罕习焉。”刘潜夫云:“四言尤难,三百篇在前故也。”叶水心云:“五言而上,世人往往极其才之所至,而四言诗,虽文辞巨伯辄不能工。”合数公之说论之,所谓易者,易成也;所谓难者,难工也。方元善取韦孟《讽谏》云:“‘谁谓华高,企其齐而。谁谓德难,厉其庶而。’以为使经圣笔,亦不能删。”过矣,此不过步骤《河广》一章耳。予独爱公孙乘《月赋》:“月出皎兮,君子之光。君有礼乐,我有衣裳。”张平子《西京赋》:“岂伊不虔,思于天衢。岂伊不怀,归于枌榆。天命不慆,畴敢以渝。”……其句法意味,真可继《三百篇》矣。(31)
    汉代,四言诗的创作“文繁而意少”,诗体短小局促,而四言赋的创作是异军突起,打破《诗经》雅言传统,整体成就诚如杨慎所言,超越了同时代的四言诗。
    汉代纯四言赋创作最为突出、且与《诗经》联系最紧密的,是扬雄《逐贫赋》、蔡邕《青衣赋》、张超《诮青衣赋》。清人浦铣即已指出这一特征,谓“赋四字为句,起于子云《逐贫》,次则中郎《青衣》……”(32)蔡邕《青衣赋》有云“《关雎》之洁,不蹈邪非……展转倒颓”,用《周南·关雎》及其中“辗转反侧”句。“昒昕将曙,鸡鸣相催”,语出《郑风·女曰鸡鸣》:“女曰鸡鸣,士曰昧旦。”“河上逍摇,徙倚庭阶”,语出《郑风·清人》:“二矛重乔,河上乎逍遥。”“思尔念尔,惄焉且饥”,语出《周南·汝坟》:“未见君子,惄如调饥。”张超《诮青衣赋》是针对蔡邕《青衣赋》而作。蔡赋描写的是妩媚动人、聪明伶俐而举止又合乎礼仪的青衣婢女形象,言辞中充满了对青衣女的歌颂与依恋。此赋一出,立刻遭到张超的强烈斥责,作《诮青衣赋》讥刺蔡邕“志鄙意薄”,而斥责的手法居然也是仿照蔡邕,广引《诗》辞,从而“正义”。如赋云“彼何人斯,悦此艳资”,语出《小雅·巧言》:“彼何人斯,居河之麋。”《郑笺》:“何人者,斥谗人也。贱而恶之,故曰何人。”这里用《诗》辞,“彼”即是指蔡邕,有刺蔡邕谗人之意。又赋云“高冈可华,何必棘茨”,语出《周南·卷耳》“陟彼高冈”。《鄘风·墙有茨》:“墙有茨,不可扫也。”《毛传》:“兴也。墙,所以防非常。茨,蒺藜也。欲扫去之,反伤墙也。”《郑笺》:“国君以礼防制一国,今其宫内有淫昏之行者,犹墙之生蒺藜。”张赋盖用《诗》的比兴义,以“茨”讥讽青衣女的卑下,从而否定蔡邕赋中的“青衣”女子形象。
    扬雄《逐贫赋》对《诗经》的语言与风格的拟效尤为突出,赋云:
    扬子遁居,离俗独处。左邻崇山,右接旷野。邻垣乞儿,终贫且窭。礼薄义弊,相与群聚。惆怅失志,呼贫与语:“……或耘或耔,沾体露肌。……舍汝远窜,昆仑之巅;尔复我随,翰飞戾天。舍尔登山,岩穴隐藏;尔复我随,陟彼高冈。舍尔入海,泛彼柏舟;尔复我随,载沉载浮。我行尔动,我静尔休。岂无他人,从我何求?今汝去矣,勿复久留。”贫曰:“……昔我乃祖,宗其明德。克佐帝尧,誓为典则。土阶茅茨,匪雕匪饰。……处君之家,福禄如山。忘我大德,思我小怨。……桀跖不顾,贪类不干。……誓将去汝,适彼首阳。”(33)
    “终贫且窭”,语出《邶风·北门》“终窭且贫,莫知我艰”,扬雄拟效《诗经》语句,将“窭”与“贫”二字倒置,有忧贫忧道、以贫为病之意,正因为如此,才有下文的“呼贫与语”的逐贫之词。最终贫又说服了扬雄,与贫游息,不再怨贫。“或耘或耔”,语出《小雅·甫田》“今适南亩,或耘或耔,黍稷薿薿”,《毛诗序》曰:“《甫田》,刺幽王也。君子伤今而思古焉。”赋用此语,毫无刺意,仅指自己耕作艰辛。“翰飞戾天”,语出《小雅·小宛》“宛彼鸣鸠,翰飞戾天”;“陟彼高冈”,语出《周南·卷耳》“陟彼高冈,我马玄黄”、《小雅·车》“陟彼高冈,析其柞薪”;“舍尔入海,泛彼柏舟。尔复我随,载沉载浮”,语出《邶风·柏舟》“泛彼柏舟,亦泛其流”、《鄘风·柏舟》“泛彼柏舟,在彼中河”,以及《小雅·菁菁者莪》“泛泛杨舟,载沉载浮”。以上三处拟效《诗》辞均是表明贫不畏艰险,执意跟随扬雄沉沉浮浮,意甚决绝然。“岂无他人,从我何求”语出《唐风·杕杜》“独行踽踽。岂无他人?不如我同父”、《唐风·羔裘》“岂无他人?维子之故”,以及《王风·黍离》“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赋中拟效《诗》句而成呵责之词:难道没有其他的人可以跟随,不知你跟我能获得什么?“处君之家,福禄如山。忘我大德,思我小怨”,语出《小雅·瞻彼洛矣》“君子至止,福禄如茨”,以及《小雅·谷风》“忘我大德,思我小怨”,赋借贫之口拟效《诗》辞而批评扬雄对待贫的态度有失公允。“贪类不干”,语出《大雅·桑柔》“大风有隧,贪人败类。听言则对,诵言如醉”,拟效《诗》辞说明贪婪不善之人是不会冒犯贫这样的人。“誓将去汝,适彼首阳”,语出《魏风·硕鼠》“逝将去女,适彼乐土”,言贫决意离开扬子而与伯夷、叔齐二子隐居之词。通观《逐贫赋》,全以四言构篇,共有八处拟效《诗》辞,涉及《甫田》等十四章,《逐贫赋》整个就是一篇“集《诗》句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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