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诗牌的题写方式 上文例举了位于不同的地方的各种诗牌,诗牌既多,因而其产生方式,自然不可能全是像胡震亨说的“名贤题咏,人爱重,为设板”这种他人为诗人打制而成的。事实上,很多诗牌,都是在他人主动向诗人请谒的情况下,诗人直接题诗于其上的,就像今人索要名人签名一样。如“李白游慈恩寺,寺僧用水松牌刷以吴胶粉,捧乞新诗”[9](P13)、“郑仁表经沧浪峡,憩于长亭,亭吏持牌乞诗”[10](P178),均是这种情况。又据《麈史》载: 鼎州武陵县北二十里,有甘泉寺,行人多谒焉。寇莱公往雷州,凡题三十字,曰“庚申年秋九月,平仲南行至甘泉院,僧以诗板视予,征途不暇吟咏,代记年月”。[11](P47) “僧以诗板视予”,当然是僧人希望寇准在诗牌上留下墨宝。不过寇准此时正在贬往雷州的路上,也许真是征途寥落,不暇吟咏,但又不好拒绝,于是以记代诗,敷衍了僧人的请求,从中又稍可见寇准独树一帜的行事风格。 既然是世人向诗人请谒求诗,那么就涉及诗人的“资格准入”问题:哪些诗人是世人请谒的对象呢?答案自然是名流大腕。上引李白等人,或为一流诗人,或为名公大臣,因此世人争相请谒墨宝,自然不在话下。但如果是一些小诗人,受到的待遇恐怕就另当别论了。北宋诗人强至的一段记载,颇为有趣地说明了这一情况: 西距渭南二十里,有佛祠曰梁田。其主僧守遂者,引予登阁。久之,欲题名屋壁,守遂遽阻曰:“有榜谕,恐得罪于邑大夫,愿勿题。”又阁有韩玉汝赴洋州日留题诗板,而书字犹新。询于守,遂曰:“前日韩将漕本道,亦邑宰令写之诗也。”因感世态而作:“洋州太守驻双轮,佳句曾留渭水春。一纪却题关右节,二篇才出屋间尘。濡毫忽听山僧语,题柱须防县令嗔。只道衣冠专世态,炎凉也属不毛人。”[12](P7001) 强至由住持陪同游览佛祠,诗兴大发,遂想题壁,但遭到了住持的阻拦。理由是住持怕强至污染了粉壁而使自己遭到乡贤士绅的责怪。不料一抬头,却看见了时任漕帅的韩缜的诗牌,上面的墨迹还很新。深感世态炎凉,于是强至遂写诗发了一通牢骚。小诗人连题壁都不行,可大人物却有书诸诗牌的待遇,诗人因身份与名气的不同,所遭受的待遇有别,在这条材料中体现得淋漓尽致。所以,如果是一些小诗人,就反过来要请求别人将自己的作品制成诗牌,以广传播: 仆(周彦臣)以绍熙壬子中夏二十有五日始跻风篁,讨龙井,遂至广福谒三贤像、阅旧碑,追观一代风流,为赋此诗。适月林依公留设茗供,因书以遗之。他日能为我揭诗板于壁间,使示来者,亦山中之一助也。[13](P34) “他日能为我揭诗板于壁间,使示来者”,把诗人的目的体现得非常清楚。因制成诗牌后,诗歌的传播更为广泛,从而能令自己打出知名度。因此还可以进一步推测,在那些无主楼亭,必然会有一些诗人主动去悬挂诗牌,以作自我推销吧? 而有些诗牌,因某些原因被损毁的话,后人则会不断增补重制。如宋末诗人方回《孟浩然雪驴图》诗云: 往年一上岳阳楼,西风倏忽四十秋。诗牌高挂诗两首,他人有诗谁敢留。其一孟浩然,解道“气吞云梦泽”;其一杜子美,解道“吴楚东南坼”…… 岳阳楼为天下名楼,游客南来北往,自然会造成物理损耗,需要后人不断加以整修新葺。典型如庆历五年,滕子京“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14](P120)。而方回见到的孟浩然与杜甫的诗牌,跨越几百年,自然是后人不断增补重制的结果。同时我们也可得知,所谓“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是滕子京等人把前人的诗歌刻在诗牌上,并置于岳阳楼中公开向世人展示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