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将制诰文的弊端归因于科举以文取士。 反对以文取士的观点由来已久。武后天授年间,薛登上《论选举疏》,建议“断浮虚之饰词,收实用之良策,不取无稽之说,必求忠谠之言”。安史之乱后,人们反思动乱产生的原因,科举取士的弊病引起了更多重视,不断有人试图进行改革。建中年间,左司员外 郎赵匡上《举选议》曰:“进士者,时共贵之,主司褒贬,实在诗赋,务求巧丽,以此为贤。不惟无益于用,实亦妨其正习;不惟挠其淳和,实又长其佻薄。”批评诗赋取士之弊。贞元年间,随着儒学复古和经世致用的思潮愈演愈烈,改变进士科诗赋取士标准的呼声也越来越高,改革势在必行。贞元十五至十七年,高郢知贡举,“志在经艺,专考程试。凡掌贡部三岁,进幽独,抑浮华,朋滥之风,翕然一变”(《旧唐书·高郢传》)。元稹《白氏长庆集序》也说:“贞元末,进士尚驰竞,不尚文,就中六籍尤摈落。礼部侍郎高郢始用经艺为进退。”所谓“抑浮华”、“用经艺为进退”,就是改变以诗赋为标准的取士方式,转而考察举子对儒家典籍的掌握和理解,选拔政治人才。这样一来,进士科录取的主要标准就由杂文转为策文。《登科记考》据《白氏文集》录贞元十六年进士试策问题五道,所问为儒家经典与时务方略的结合,体现了“用经艺为进退”和经世致用的思想。三年中登第的张籍、王炎、李景俭、白居易、杜元颖等人皆为艺实之士。 贞元十八年至二十一年,权德舆知贡举(二十年停贡举)。其《答柳福州书》曰:“两汉设科,本于射策,故公孙弘、董仲舒之伦,痛言理道。近者祖习绮靡,过于雕虫,俗谓之甲赋律诗,俪偶对属。……是以半年以来,参考对策,不访名物,不徵隐奥,求通理而已,求辨惑而已。”主张摈弃诗赋取士的时风,而以策文为最主要的录取标准。此三年的进士策问,既考察对儒家经典的理解,又考察对现实政治问题的看法,要求考生既有广博的文史知识,又有高明的政治见解,《旧唐书》本传说他“号为得人”。 进士以对策作为录取的主要标准,在宪宗元和年间得以继续。元和三年,权知中书舍人卫次公知贡举,“斥浮华,进贞实,不为时力所摇”。(《旧唐书·卫次公传》)元和七年,兵部侍郎许孟容知贡举,“颇抑浮华,选择才艺”。(《旧唐书·许孟容传》)元和八年,中书舍人韦贯之知贡举,后正拜礼部侍郎,续知九年春贡举,“所选士大抵抑浮华,先行实,由是趋竞者稍息”。(《旧唐书·韦贯之传》) 贞元、元和年间的进士科考试改革,是受当时儒学复古、经世致用思潮的激荡而一步步展开的,同时也宣扬了儒学复古、经世致用的思想。这种时代思潮在文学领域的表现之一,就是批判科试文章。韩愈《上宰相书》云:“试之以绣绘雕琢之文,考之以声势之逆顺、章句之短长,中其程式者,然后得从下士之列;虽有化俗之方、安边之画,不繇是而稍进,万不有一得焉。”这里反对科场文体只重形式、华而不实的文风,与元稹将制诰之弊归因于科试的观点,同为时代思潮的产物。 第三,有明确的文体意识,认为制诰应该区别于“赋、判者流”。 元、白二人对于文体有着细致的划分和深刻的见解,见于元稹《叙诗寄乐天书》、白居易《与元九书》等。元稹在《制诰序》中自然流露出他对文体的思考,认为制诰作为一种应用文,应内容充实、具实用性,而不应“拘以属对,跼以圆方”,过于追求形式美。 综之,元稹的制诰改革理论,植根于唐代的文学、文化传统,受到时代思潮的激荡,又恰逢掌书诰命的机遇,付诸实践,终获成功。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13CZW033)、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12YJC751029)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