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前“戏作”词更多地凸显娱乐功能相比,南渡词人群体的“戏作”词抒情功能更加凸显,此期的“戏作”,更倾向于书写雅趣,言说心中的情志。出于对北宋末年俗词大盛的一种反动,南宋前期的词坛复雅之风大盛,其时不但在词学批评中有大力倡雅者如王灼的《碧鸡漫志》等,且在词集编刻中出现了诸如《复雅歌词》《乐府雅词》等以“雅”命名的词选,而从具体的词作创作上,也以趋雅为主要的发展趋势。“戏作”词亦是如此。南渡词人中向子諲向以高情雅韵自许,其咏物之作中也多以梅花、桂花等为题,而在“戏作”词中,也多以梅花等为媒介,戏赠友朋。如其《虞美人·梅花盛开,走笔戏呈韩叔夏司谏》等词即以梅花、桂花等为观照对象。同向子諲一样,南渡词人群体中将“戏作”之词扩大到抒情言志者也多有人在。如李光的《南歌子·民先兄寄野花数枝,状似蓼而丛生。夜置几案,幽香袭人,戏成一阕》以野花为讽咏对象,不仅写物,更是借物以寓志,言其以花自喻、自我欣赏的心志。联系李光南渡之后因忤秦桧意而去职的政治遭际,无人肯赏的野花未尝不可解为作者孤芳自赏的孤独心志。至若李弥逊的《水调歌头·八月十五夜集长乐堂,月大明,常岁所无,众客皆欢。戏用伯恭韵作》,则是以文人雅集为契机,抒发其诗酒风流的雅志,虽以“戏”为题,却没有一点游戏的成分,有的只是其个人心志的真实流露。 比之于北宋中后期和南宋前期,南宋中后期的“戏作”词,在功能上进一步呈现为扩大化的特征,词的娱乐功能、抒情功能与社交功能在此期词人们的“戏作”词中形成了叠加,且看辛弃疾的这首《水龙吟·用瓢泉韵戏陈仁和兼简诸葛元亮,且督和词》:“被公惊倒瓢泉,倒流三峡词源泻。长安纸贵,流传一字,千金争舍。割肉怀归,先生自笑,又何廉也[,渠坐事失官]。但衔杯莫问,人间岂有,如孺子、长贫者。谁识稼轩心事,似风乎、舞雩之下。回头落日,苍茫万里,尘埃野马。更想隆中,卧龙千尺,高吟才罢。倩何人与问,雷鸣瓦釜,甚黄锺哑。”据词题可知,此词不但发挥了“戏作词”的调笑功能,以词戏陈德明(字光宗,曾作县于仁和),且被用作书简,寄与诸葛元亮,督促其和词,是词的社交功能的显现,而在词中,对于“浴乎沂,风乎舞雩”的“稼轩心事”的表达,更是其抒情功能的具体体现。一词而有数种功用,即可说明,此期“戏作”词功能之扩大。 综而论之,作为宋词百花园中的一个独特品类,“戏作”词拓展了词的题材与艺术表现功能,王国维谓:“诗人视一切外物,皆游戏之材料也。然其游戏,则以热心为之。故诙谐与严重二性质,亦不可缺一也。”(23)故“戏作”词虽题为“戏”,然亦多有可观之处,词人们嬉笑调弄之外,常常有深意存焉。观其嬗变过程或亦可管中窥豹,略睹宋词发展演变的一些规律性特征,故其于词史之意义亦当引起必要的重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