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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两宋赋尼词的艳情特质(3)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南阳师范学院学报》2 骆新泉 参加讨论

    
    除了以上两种情况外,赋尼词之女尼身份还有民女、宫女为尼、为尼还俗、为尼从人复为尼四种,各存1首,现将其归于一处加以论述。
    史达祖有一首代友人写给女尼星娘的词《汉宫春》,下有词序:“友人与星娘雅有旧分,别去则黄冠矣,托予寄情”:
    花隔东垣,咏燕台秀句,结带谋欢。匆匆旧盟,有限飞梦重关。南塘夜月,照湘琴、别鹤孤鸾。天便遣、消愁易长,春衣常恁香寒。唐昌故宫何许,顿翦霞裁雾,摆落尘缘。一声步虚,婉婉云驻天坛。凄凉故里,想香车、不到人间。羞再见、东阳带眼,教人依旧思凡。
    星娘本因厌世俗(包括旧欢在内)才去做尼姑,“旧欢尚眷而弗忘”,[17](页91)于是恳求史达祖捉刀赋词以寄,当然有重续旧欢之觊觎。问题是,这样一位身处方外的女尼一进入词人笔下,就逃不脱男女情事的窠臼了。“燕台”,李商隐之爱情诗名,共4首。据《柳枝五首》序中言,李商隐堂兄李让山吟咏堂弟的《燕台诗》,被邻女柳枝听见而使其对李商隐倾慕爱恋不已,遂密约幽期李商隐。但最终阴差阳错,有情人未成眷属。[18]词人用“燕台”典言星娘与友人的旧情事。“唐昌故宫”,唐代寺观名,此代指星娘所在的尼庵。“翦霞裁雾”,指星娘出家为尼。“东阳”,用“沈腰”之典,沈约曾任东阳太守。“何许”一词,显然是词人代友人责备星娘抛弃友人为尼,身处尼庵,终日诵经(“步虚声”)的时光怎好捱过?结句的“教人依旧思凡”更是词人强加在星娘身上的,是男性词人情色意识的潜在流露。这首词恰是男性词人渴望天台之遇的产物,虽是代友人言,实则反映词人的心态。这种心态历代文人皆有,唐代刘言史的《赠童尼》诗就极具代表性:
    旧时艳质如明玉,今日空心是冷灰。料得襄王惆怅极,更无云雨到阳台。[19]
    南宋末词人罗志仁在仅存的7首词中,有1首赋尼词《虞美人·净慈尼》:
    君王曾惜如花面。往事多恩怨。霓裳和泪换袈裟。又送鸾舆北去、听琵琶。当年未削青螺髻。知是归期未。天花丈室万缘空。结绮临春何处、泪痕中。
    《本事词》载:“净慈尼,宋旧宫人也。罗志仁为赋虞美人云:‘君王曾惜如花面……’”[17](页109)由此可知,这位净慈寺尼本是一位宫女,她不幸卷入南宋覆灭的历史悲剧中,在追随原来的主子已不可能,做普通民女也办不到的情况下,只好“霓裳和泪换袈裟”了。“结绮临春”,用南朝陈叔宝(后主)事典比说净慈尼的悲惨遭遇。至德二年,陈叔宝于光照殿前建临春、结绮、望春三阁,皆以沉香木为之。后主自居临春阁,张贵妃居结绮阁,龚、孔二贵嫔居望春阁。三阁皆有复道交相往来。隋兵入金陵,三阁尽焚于火。[20]亡国之际,宫女削发为尼,是不得已而为之,故此词的情感基调迥异于其他17首赋尼词。除去“如花面”与“青螺髻”二语外,再无香艳之词,而是处处充满了难言的悲情与巨大的仇恨,婆娑的泪眼与无奈的期盼,读来令人唏嘘扼腕。
    张孝祥《鹧鸪天》的叙写对象则是一位已还俗的尼姑:
    脱却麻衣换绣裙。仙凡从此两俱分。蛾眉再画当时柳,蝉髻仍梳旧日云。施玉粉,点朱唇。星冠不戴貌超群。枕边一任潘郎爱。再也无心恋老君。
    此词语言素朴,明白晓畅,叙说一位尼姑跳出方外之后的凡俗行为与心态。从末两句的叙述看,词人特别嘉许女尼的还俗之举,称赞其脱去道服后的超群容貌,但结句总要落实在男欢女爱上面。
    南宋词人程垓赋尼词《孤雁儿》中的女尼履历更为曲折,系为尼后从人再为尼者:
    双鬓乍绾横波溜。记当日、香心透。谁教容易逐鸡飞,输却春风先手。天公元也,管人憔悴,放出花枝瘦。几宵和月来相就。问何事、春山斗。祗应深院锁婵娟,枉却娇花时候。何时为我,小梯横阁,试约黄昏后。
    此词原有序:“有尼从人而复出者,戏用张子野事赋此”。“从人而复出”,其经历已够曲折,在中国佛教史上实属罕见。尽管尼姑出家的因缘和方式不尽相同,有的出自善根,有的由于多病,有的因为婚变,有的因突然遭受天灾人祸的打击迫害等等,“但她们的出家,都可说是对人生的一种企盼、信任和选择,至少也是一种生存态势。”[21]但是,令人不解的是,词人却拿这样一位不幸女子开涮,要“戏用张子野事赋此”,其心态本已有些不大正常。且词的着眼点只放在“横波溜”、“香心透”上。对于此尼的从人经历,词人大有杜牧《叹花》诗中“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荫子满枝”的醋意,责怪其“谁叫容易逐鸡飞”?嫁鸡就要随鸡,为何又要眉峰相斗闹别扭(“春山斗”)呢?那就只应深院锁婵娟——“复出”了。又因“复出”者容貌姣好(“婵娟”),文人的风流心性就暴露出来了:“何时为我,小梯横阁,试约黄昏后”。所谓“戏用张子野事”,说到底就是调戏。莫德尔说:“文学是一种个人表达,在这背后隐藏着整个人格。作家的现在和过去都进入了作品,而且在那里记录下他的最隐秘的欲望和情感;这是他挣扎和失望的表征。这是他的隐情的泄出口——不管他如何克制,隐情总会源源泄出。”[8]-2我们甚至可以如是说:这是程垓强加给这位不幸女子的性幻想!
    “风花雪月与暮鼓晨钟的纠葛,剪不断,理还乱,永远难以平息。比丘尼戒也好,封建王法也好,都没有也不可能把尼众变成冷冰冰的铁板一块。”[3]-56尼姑既然是女人,就理当有女人的生理需求和心理特征。而封建社会的文士们,则是狎妓者风流,私通女尼者更风流。即便生活中没有私通女尼的现实,也要在赋尼词中将眼光盯住女尼的色容,悬想自己与女尼的风流情事,这岂不折射出宋代文士普遍存在的艳情心理?在此心态下创作的赋尼词,其艳情特质就在情理之中了。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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