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原因占流寓主导 时代地理特征鲜明 流寓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从大的方面说有两种:一是个体原因,一是社会原因。其中,社会原因是主要的,起主导作用,又分政治、军事(战争)、外交、经济等。而有些流寓原因则是多重的。 个体原因。李白一生的流寓尽管也有社会原因,但更多是他个人的原因。他少年时代深受道家影响。蜀中是道教气氛浓郁的地方,青城、峨眉的好几位著名道士是开元年间很受朝廷重视的人物。李白家附近的紫云山是道教圣地,青城山是道教十大洞天之一。环境对他的神仙道教信仰影响至大。青年时期他隐居大匡山读书,从赵蕤学纵横术。蜀中又是一个有任侠风气的地方,侠士之风概对李白也有影响。道教与侠士之风的影响,使李白形成了任侠使气、豪迈纵横、落拓不羁的个性。 此外,李白少年家境甚好。他“一生好入名山游”,“散财千金”多与此相关。这并不是说李白不热衷功名,他其实是个功名心很强的人,有着很强的“济苍生”、“安社稷”的儒家入世思想。但他既看不起白首章句的儒生,不愿走科举入仕之路,又不愿从军边塞;而是寄希望于风云际会,始终幻想着“平交王侯”,“一匡天下”而“立抵卿相”,建立盖世功业之后功成身退,归隐江湖。天宝元年他奉召入京,供奉翰林。“一朝君王垂拂拭,剖心输丹雪胸臆。忽蒙白日回景光,直上青云生羽翼。幸陪鸾驾出鸿都,身骑飞龙天马驹。王公大人借颜色,金章紫绶来相趋。”(《驾去温泉宫后赠杨山人》)这是他人生最得意之时,也是他建盖世功业的大好机遇,但因他“粪土王侯”、不受约束的个性以及政治上的幼稚不成熟,不久便得罪权贵而被迫离开长安。 古今中外,为改变命运、博取功名,负书担橐,远离家乡外出游学、游宦之士如苏秦、张义等,其流寓主要为个体原因。 社会原因。政治原因之流寓。据《史记》卷六《秦本纪》、卷八十五《吕不韦传》载:秦王政九年(前238),有人告发长信侯嫪毐常与太后私通,已“生二子,皆匿之”,且二人私下决定,等政死后,立嫪毐之子为王。政闻奏大怒。同年四月,政至雍(今陕西凤翔南),在蕲年宫举行加冠礼,准备亲政。不料嫪毐乘机矫诏发兵,并召其门客等叛乱,攻打蕲年宫。秦王政调兵镇压,斩首数百,俘获嫪毐等人,将以嫪毐为首的20余人枭首、车裂,灭其宗族。其门客重者处死,轻者为鬼薪(即罚徒役三年),被剥夺爵位,安置于房陵 (今湖北房县)者4000余家。这4000余家万余人流寓蜀地,乃因宫廷之政治斗争(实质是一场宫廷政变)。古代历朝历代被贬官员的流寓皆为政治斗争使然,概莫能外。 军事(战争)原因之流寓。据张荣芳《南越国史》载:秦始皇平定百越之后,50万大军留居岭南。这50万大军皆由北方招募而来。《史记》卷一百九《李将军列传》载:汉之飞将军李广之子李陵于天汉二年 (前99)率大兵5000人北击匈奴,被匈奴8万军围困,弹尽粮绝,援兵不至,被迫投降,流寓匈奴20余年,过着困窘孤独的生活。最后病死匈奴。晋怀帝(司马炽)永嘉五年(311),匈奴攻破洛阳,掳走怀帝,杀王公士民3万余人,大量人口为避乱,从中原迁往长江中下游,即所谓“永嘉之乱,衣冠南渡”,这是战乱导致的中原汉人第一次大规模南迁,主要有林、陈、黄、郑、詹、邱、何、胡八姓。根据谭其骧《晋永嘉丧乱后之民族迁徙》的计算,此次南迁侨民约65万。 外交原因之流寓。苏武的故事在中国家喻户晓。武帝天汉元年,他奉命以中郎将身份持节出使匈奴被扣留,流寓匈奴19年。他在北海(今贝加尔湖)牧羊,渴饮霜雪,饥吞毡毛,掘鼠食草,“节旄尽落”,过着极其艰苦的生活,但始终心念中原,匈奴多次劝降而不从,保持了凛然节操。清人江恂《咏穹庐雪》诗曰:“穹庐雪,嚼复咽。毡毛已尽雪不歇,雪能冷骨不冷心,十九年来觉长热。风沙大地惨无春,只有手中之节冻不折。”对苏武的流寓生活和节操作了概括描写和高度赞颂。 苏武是因出使而被扣留流寓匈奴。西汉另一位举世闻名的女子则是为和亲而流寓匈奴的。《汉书》卷九十四下《匈奴传》载:前54年,匈奴呼韩邪单于被他哥哥郅支单于打败,南迁至长城外的光禄塞下,同西汉结好。汉元帝竟宁元年 (前33),呼韩邪入朝,汉对之礼赐有加。王昭君乃西汉南郡秭归 (今属湖北)人,17岁被选入宫。昭君流寓匈奴几十年,死后葬在匈奴(其坟墓称为青冢)。她在匈奴虽被封为王后(宁胡阏氏),但内心依然幽怨悲伤。 经济原因之流寓。古今商贾行旅之流寓无不为经济贸易。这里举一个特例,即中国古代丝绸之路开辟者张骞。公元前139年,汉武帝为结盟西域之大月氏国共击匈奴,派遣张骞出使西域。张骞带领100多人的团队,从都城长安出发,打算穿过河西走廊,到达远迁康居(今巴尔喀什湖和咸海之间)的大月氏国。不幸途中被匈奴扣留,流寓匈奴达10年之久。前129年张骞逃出,经过长途跋涉到达大月氏。但大月氏不愿与匈奴为敌,联盟的目的没有达到。前128年张骞返程东归,再次被匈奴俘虏,两年后又成功逃脱,于前126年返回长安。 前119年,汉武帝派张骞再次出使西域,联络乌孙共击匈奴。张骞率300多人顺利到达乌孙,并派副使访问了大宛、大月氏、大夏等国,其足迹遍布中亚、南亚许多地区,最远曾至罗马帝国与北非。这次出使因乌孙国内乱而联盟失败。前115年,张骞在乌孙国使者护送下回到长安。张骞两次出使西域,其初衷是达到联合大月氏、乌孙抗击匈奴的外交和政治目的,均未果。但他两次出使,将中国的先进技术、丝绸、作物栽培法等传到了西域,又把西域各国的奇珍异宝带回中国,取得了丰硕的经贸果实。 自此,东西方商贾往来络绎不绝,一条商路出现在东西方之间,寂寞的沙漠从此响起了东西方商队交往的驼铃声。因中国经这条商路运输的货物以丝绸制品影响最大,1877年,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在其所著《中国》一书中将这条商路命名为“丝绸之路”。故而,作为丝绸之路的开辟者,张骞流寓西域,其经济因素超过了外交和政治因素。 古代因水旱等灾害,或个人或集体结伴,乃至族群迁徙。历代统治者为开发边疆而有组织的移民,其流寓的主要原因,也可归为经济。 不同时代、不同原因的流寓者的流寓地是不同的。简言之,社会历史变迁、文明程度的发展,决定了流寓地的不同。在因战乱灾荒而发生的流寓中,流寓者往往迁徙到较为安宁、富庶的地方,如永嘉之乱“衣冠南渡”;因犯罪而被流放和被统治者贬谪的流寓者,其流寓地往往是远离京城与繁华的僻远荒凉之地,如先秦巴蜀、汉唐湖广、宋明清之岭海(岭南、海南岛)、东北和西北等;政府有组织的移民,往往是到尚未开发或开发不充分的边疆地区。 (作者单位:广东海洋大学文学院) 文章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14年12月26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