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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男人”的《喀拉布风暴》——兼论当代自然书写与英雄建构(5)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文艺争鸣》2015年第201 李丹梦 参加讨论

    三、“从空间奔向时间”
    孟凯把张子鱼从陕西到新疆的“出走”说成是“从时间奔向空间”;而他自己从新疆到口里的寻根“侦探”,则是“从空间奔向时间。”这种认知颇具自知之明,它道出了红柯的心声与企盼。所谓“从时间奔向空间”,即自然救赎。红柯认为,陕西与新疆的不同,在于历史。较之新疆,陕西的历史要深远厚重得多。“张子鱼穿越历史的隧道摆脱蛛网般的家族网络就是想在西域辽阔的天地间透一口气。”(12)这种舒透、释放的效果、远景究竟如何?《喀拉布风暴》并未深究,但红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种行为及救赎方式的现实逃避意味,此即前文所说的自然书写的弊端:去历史性。作者之所以安排孟凯(张子鱼的另一半)回陕西,就是希望自己或张子鱼能从不无自欺、掩耳盗铃的自然/新疆/异域里重新回到现实与历史中来。换言之,“从空间奔向时间”的实质,就是要正视张子鱼的现实出身与创痛,可惜这点做得远不彻底。
    孟凯对于张子鱼的理解、分析与帮助逻辑依旧是“空间”或“自然”式的。譬如,为什么要帮张子鱼?孟凯的理由是“大漠绝域,别人的篝火能温暖自己”:张子鱼为什么在沙漠中喜欢追踪消失的河流?孟凯的解释是“他曾经失去过好几位喜欢他的姑娘”。(13)显然,他已经把姑娘跟河流交感融汇、“天人合一”了。类似的情形在《喀拉布风暴》中尚有多处:全然系诗的语言与思维,虽然突兀,对人亦不无触动。说到底,所谓自然救赎,其根底是诗的启迪与拯救,只是世间有几人能谙通、领会其中的编码?又有谁愿意倾听、分享“我”心中那傻里傻气的“诗”?哪里去找“我”的孟凯、“我”的叶海亚?倘若承认孟凯与张子鱼系作者红柯的一体两面,那是否意味着孟凯所操作的自然救赎及编码仅仅是虚构的梦幻,自恋的诗?为什么自然一定要打着诗的名义?这是装饰肯定,还是贬低侮蔑?
    别再说下去了……哦,“我”的“自然”哪!
    孟凯没有像作者预想的那样走出“空间”,他的“寻根”仍是自然话语内部的想象与繁衍。“时间”、历史明明与他近在咫尺,却相逢不识。至于一直在“空间”里徜徉流浪的张子鱼,他的情况又怎样呢?是否真的在自然的教诲与聆听中成了“英雄”?
    我们发现,张子鱼在沙漠瀚海所做的一切,就是从自然中寻找、辨认与自我创伤具有“象征性投契”的形式,这也是自然能给予他的唯一馈赠。除了追踪消失的河流外,印象最深的要属金骆驼的射精。得不到母驼回应的、发情的公驼口吐白沫在沙海上嚎叫狂奔,鬃毛从棕色变成白色,进而金色。“沙漠中最精美的部分就袒露在金骆驼面前,全是细沙子,跟女人的皮肤一样……瀚海显示出她最美好的海洋本能。”终于,金骆驼把它生命最珍贵的部分射入了沙海。嚎叫不重要了,口吐白沫不重要了,“生命进入高潮的骆驼眼睛又黑又亮,那黑色的光亮突然长出了翅膀,燕子”。(14)不仅如此,金驼的生命水一旦遇到胡杨种子,就会生出状如男性生殖器的雄伟的神驼地精……
    金驼射精的细节,把失恋的张子鱼对爱的思念、渴望以象征性同构的、廓大震撼的画面展现出来。失恋与自淫被演绎得如此浩瀚坦荡大气,并不多见。出现在金驼高潮时迷离眼光中的燕子,当是爱情、女性的指认。那对瀚海细沙的描绘,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张子鱼的名字,他是要在沙海/女人/爱情的浸润中恢复和重塑其男性的生命吗,如神驼地精预示的那样?叙述人由此曲折实现了创伤的投射、转移与释放。
    若单从行动外观看,张子鱼的沙漠举动很像典型的创伤患者的“症候”,那对于创伤情境的强迫性再现构造、重复体历,便是证明。然而,这并非每个人都能承担实践得起。自然诗性的酝酿策动,把张子鱼与通常的创伤患者勉力划拨开来。梦呓与真实,自怜与拯救,软弱与豪迈,沉溺与升华,痉挛与呐喊,仅一线之隔。
    某种程度上,作为英雄参照的斯文·赫定亦像是“自然中的风景”,他与张子鱼发生联系的逻辑与金骆驼并无两样,都是建立在与创伤象征性一致的联想构造,且把创伤中的幽暗面以堂正、庄严、扩张的方式展演出来。米莉离开了赫定,受伤的赫定走向罗布泊。他在内心一次次地埋葬米莉,而米莉总是一次次地复活,一次次地出现在大地的每个角落。天地间全是米莉的影子,全是无法摧毁的爱!当喀拉布风暴再次降临时,赫定看到的不再是飞沙走石,而是燕子,是传说中的神驼地精。
    我们需要梳理下《喀拉布风暴》中的英雄概念。在涌动着爱情至上、自然救赎、生殖崇拜、创伤疗治等多重旨趣的书写中,红柯所谓的英雄(又称巴特尔、巴图鲁、儿子娃娃)究竟意指什么?这是《喀拉布风暴》中最混乱也最易引发歧义、误解的地方。在上述四种书写旨趣中,英雄是个被竞相争夺的概念。对英雄的塑造,必须要跟各方叙述的诉求、利益勾连起来。换言之,英雄是四方的交集,又是四方的统帅。红柯对赫定形象的不断修改与涂抹,其原因就在此地,以致赫定成了全书最造作虚假的人物,简直形同功能符号。我在前文分析过英雄与疗治创伤的关联,但并未说尽。在与各方诉求的交际、周转中,红柯的英雄概念几经折腾,终于尘埃落定:那就是由神驼地精象征的永恒无尽的男性的爱的能力。
    由神驼地精寓指的英雄,充当了《喀拉布风暴》里各种叙述诉求的纽带与结合点;它们彼此间的意义干扰与争执,总算告一段落。而小说亦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混乱晦涩生硬不必说了,最可怜的是原本作为英雄坐标与参照的斯文·赫定,他的面目已被各种叙述诉求垦殖、揉搓得惨不忍睹。另一个在疯狂爱情里消磨一生的波斯英雄马杰农,就是在他的象征“前辈”赫定形象不胜叙述重负的情况下被抓来增补的英雄“壮丁”。如此英来英去的跳跃指认,大大折损、嘲弄了《喀拉布风暴》的英雄魅力,搞得后者就像个伪命题。
    形成上述尴尬的情形,不单是叙述的原因,自然救赎与创伤疗治中潜伏的自恋与个体保护才是根本的牵制。他必须把一种不无幽涩、浸透着软弱自欺的行为说成是英雄敞亮的,小说才能继续。由此出现色厉内荏、肆意夸张、嫁接“时间”的叙述,也就不难理解了。超历史的想象与叙述飞翔,最终还是没有凌越历史(创伤)的领地。
    如何在现代社会里恢复并保持男性的生命力?“男人”究竟怎样才能得到拯救?红柯出具的答案就是成为以神驼地精象征的英雄类型。这里,创作与理解之间有点意外的“出入”。本以为地精代表、张扬的是异域的原欲、野性与蛮力,类似沈从文湘西小说的构思。但红柯的设计并非如此,他提出要对本能的、不无破坏性的原欲加以节制,把原欲与诗结合起来。
    现代人并不缺少原欲,至少表面如此。生活中处处可见关于性自由性开放性饥渴性刺激的鼓吹与渲染,但这并没有给人类带来幸福,恰恰相反,它烧毁了爱情。原本和谐完整自在的身心交流集中或让位于简单的性器官快乐,男女间的吸引肇始于性,终结于性。这恐怕也是现代工具理性对人类情感生活潜移默化的影响侵蚀、殖民改造的结果吧。一切都目标化、程式化了。它让人想到马尔库塞不无偏激的断言:由生殖器的性欲取代整个人的身心性欲,是为了“节省出身体的其他器官以便用作劳动工具”。
    在此,红柯提出的“原欲与诗结合”的爱情方案显出了它的价值。真正爱一个人,就应当毫无保留,“一点不剩地把自己最真实的东西交上去”;“和一个人上床是容易的,爱上一个人是艰难的……动情不是啥难事,动心可是万里长征”;“没有读过诗的人吃了地精只能让女人受罪,只能糟蹋女人”;“为美好爱情而疯狂才叫马杰农……疯狂是有境界的。”(15)
    突然想到《红楼梦》里宝玉意淫秦可卿一节,虽然它跟红柯的爱情方案外表迥然不同,但二者均带有明显的文人气。红柯是位诗人,凭着直觉,他的思想每每能触及现实的痼疾,但思想的锋芒总是影罩在诗的含混与暧昧里。仅以上述引文来看,一会儿“疯狂”,一会儿“境界”,“境界”与“疯狂”如何兼容?“动心”与“动情”有啥区别?这又让人如何措手呢?
    某种程度上,可以把“原欲与诗结合”的爱情方案视为红柯调和其新疆异域文化与陕西中原文化的结果,这也是孟凯生命寻根的结晶。用来节制原欲的诗,有向中原文化伦理教诲与礼仪收束靠拢的趋势,但绝不会并为一体;诗本身那朦胧、抒情的个性特质不容许它这样做。而与此同时,这种天然天生的特质,又为它容纳原欲、野性、蓬勃的生命力留出了空间。
    作为男性生命象征的神驼地精屹立在天地之间,凝而不发,把整个天地都占满了。很难想象这竟是用了创伤、失恋与绝望的生命水孕育成的。神驼地精,不仅是自然的伟大创举与诗神的绝妙构造,亦是爱之能力的彰显张扬与永恒爱情的承诺,是“边塞”与“穷人”心中原始英雄的不朽图腾。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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