⑨冥婚 11/35 传说小孩死后与夭亡的马氏小姐(一说“出马小姐”)配了冥婚,最为通行的说法是:马氏小姐是紧邻卫家坡的张寨人,也是少年夭亡,故而阴婚。因为与通天二郎结合,她也成了一位神,擅用法术,手执阴阳扇,可以平衡男女阴阳之气。 ⑩结义兄弟 11/35 在洪洞地区有许多名为“某某二郎”的男神,有“七十二个二郎”的说法,常见的除通天二郎外,还有青州二郎、杨戬二郎、徐州二郎、薛天二郎等十余位。类似地,还有少数名为“某某将军”和“某某黑虎”之神。“结义兄弟”是传说通天二郎成神之后,与其他二郎及将军、黑虎结拜兄弟[15]。 综上,③攀柳坠亡、⑦封神是组成核心叙事结构的两大单元。③身亡是传说的事实基础,“人”的属性丧失;⑦则建立神性,由“杨某小孩”向“通天二郎”进行称谓转换,意味着与名所对应的实体性质发生了本质变化,标志着新身份的确立。二者之间是过渡阶段,情节或可省略。形式最简朴的文本,只需要③、⑦就可完成基本的叙事进程。这也是神灵叙事的普遍模式。笔者在调查中对此进行过反复验证:许多被访人只是讲“一个小孩从柳树上掉下来摔死,就成了通天二郎。”其他情节单元则并非必要,都是对该过程合理性的进一步解释和完善。在众多演述文本中,这一“坠亡——封神”结构始终保持稳定,异文之间的差别表现在其他方面。 二、引发成神联想的元素 然而笔者还发现,在口头叙事中保持稳定的除了上述结构之外,还有一些表层的情节元素,复现率也极高,包括:光绪三年、十二岁、柳树、头部受创的坠亡方式与惨烈死状、死后扰乱的负面形象等。它们未必在每次演述中都出现,可是一旦出现,就必然呈现为单一的固定形态:比如,演述人要么不知道确切时间,知道的一定说是光绪三年;一定是柳树而不是别的什么树;一定是头部受重创而非摔坏内脏致死,等等。这些元素并不具有推动情节开展的功能,对叙事而言本是可有可无的。相比之下,像是小孩的名字、在家中排行、父母亡故与否及时间、冥婚妻子的身份等等,都有丰富的异文,诸说不一。口头叙事中信息发生变异原是十分正常的现象,为什么偏这几项没有记忆错误、口传讹变或者失落,而总是形态稳定、缺少变化呢? 接下来的分析将显示:这些元素固然可能带有一定的客观性,但其背后还潜藏着更宏大的地方传统,该传统为它们赋予了特殊的文化含义。当地居民对这些元素有集体性的心理基础,形成了共同的情感反应,因此它们不易被遗忘、讹传。这种情感反应容易引发小孩成神的联想,以平抚这场事故带来的心灵创伤。 1、光绪三年 在35则文本中,明确认定时间为光绪三年的有9则,另有一则说是“光绪年”,一则为“清朝”。其他则没有详细说明。对“光绪三年”这一时间点目前尚未发现异说。对于朝代更替相对不太敏感、历史概念和时间观念也不特别清晰[16]的乡民而言,为何能牢记这一年? 按,光绪三年(1877)正值“丁戊奇荒”[17]中灾情最严峻的时段,山西又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常可见到人食人的可怖场景。人们解释小孩死因时,那场灾难被反复提及:“光绪三年时候没吃没喝,【小孩】到柳[boʐ]【树】上捋柳花”[18];“到了光绪年不是人吃人?人就没法活。”[19]有12则文本认为上树原因是“遭年成、没吃喝,上树捋柳花吃”。灾难会强烈刺激信仰需求,许多信仰都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因大饥馑而上树采食,灾难记忆在信仰传说中留下了曲折的侧影,提供了某种暗示:人们对小孩坠亡成神的联想,可能正与这场灾难有关。 2、十二岁 当地人普遍认为通天二郎夭亡于十二岁[20]。这是人在出生年份之外的第一个本命年,原本就被认为是不吉利、容易遭遇凶险的时段。为小孩“过十二岁”的习俗在整个华北都很普遍,洪洞地区至今仍特别盛行,笔者调查途中就遇到好几次:孩子满月时,长辈们要为其戴上一把锁,寓意锁住灵魂,不受神鬼打扰,让孩子健康成长。长到十二岁时魂魄齐全,再举行“开锁”仪式。将通天二郎锁定在这一年纪,他亡身后就有了完整的魂魄,可以下阴间,也是日后修为神道的基础。被访人郑学恒就说:“咱们民间的说法是,人不到十二周岁,死了不可以安葬。”[21] 在洪洞当地的其他二郎中,还有薛天二郎、徐州二郎也是十二岁左右身亡。这些二郎与通天二郎拜为结义兄弟,时常以团体面目出现,年龄相近为构成这种组合关系提供可能。 总之,十二岁是魂魄刚长齐全的不稳定过渡时期,同时又是介于未成年与成年之间的年纪。这种介于两类之间模糊地带的不可归类的人物使人感到危险,通常会被认为是禁忌对象。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