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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乡愚游沪小说中的城乡隔膜与对峙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 施晔 参加讨论

    【内容提要】1842年,随着通商五口岸的开放,上海迅速崛起为中国的商贸巨埠和工业中心,租界设立后华洋混杂的城市风貌又使其俨然成为充满摩登气质的西方文明飞地,不仅吸引着五湖四海的投机家和淘金客,也成为周边城乡居民开眼界、长见识的最佳游历地。应运而生的乡愚游沪小说以陌生化的叙事策略及颇具贬义色彩的詈词称谓凸显了都市与乡村间的隔膜与对峙,同时反映了身处城乡文明夹缝中的近代文人在叛离“物质乡土”的同时又留恋“精神乡土”的矛盾心态。这一悖论对现当代文坛的农民进城小说构成了一定程度的辐射及影响。
    【关 键 词】乡愚/沪游小说/陌生化/城乡隔膜与对峙
    【作者简介】施晔(1965- ),女,江苏人,文学博士,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教授,主要从事都市文化、比较文学与文化研究。
     
    “乡愚”是近代城市化过程中涌现出的一个新名词,是对信息闭塞、缺少见识、愚鲁不化的乡村人的蔑称。中国古代小说中不乏乡人进城叙事,常被作为陪衬或点缀服务于主体情节,如《水浒传》中梁山泊宋江、李逵等一干村野好汉元夜进东京观灯,《红楼梦》里乡妪刘姥姥三进大观园等,但前者服务于沟通官家以求招安的情节,后者则通过刘姥姥打抽丰的经历展示宁荣二府的盛况及富贵易逝的主题。到了近代,乡人游城成为都市小说的一个重要题材,尤其在高速发展、华洋融合、畸形繁华的远东大都市上海,出现了一批以《乡愚游沪趣史》、《傻儿游沪记》、《温生游沪记》等为代表的乡人游沪小说,另有《海上花列传》、《海上繁华梦》、《九尾龟》、《新上海》、《人海潮》、《歇浦潮》等多种狭邪、社会小说也涉及这一题材。作者大多以嘲谑的笔触,尽夸张之能事,描写这些初入洋场的乡野村夫的无知和少见多怪,以及他们试图将陌生事物纳入其狭隘乡村生活经验与知识图景过程中出现的种种滑稽的讹误。在客观上,这些小说通过乡人视角,对上海光怪陆离的洋场风貌展开陌生化叙述,唤取已经或正在融入这座城市的读者对已熟视无睹的生活场景的新鲜感与亲切感,同时在某种程度亦迎合了读者居高临下观赏乡愚丑态的心理优越感。然而被讽与反讽往往是相辅相成的,乡愚的无知与憨直凸显了市民的虚伪造作、尔虞我诈,乡村的宁静平和反衬了城市的喧嚣与危机四伏。如出一辙的游沪线路表明乡人对城市的向往只停留在声色耳目之享的浅表层面,当稍窥都市华袍那爬满虱子的内里,尤其是亲身经历种种情色及诈骗陷阱后,很多人选择返乡,离开了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所在。而种种强加于他们的詈词则彰显出古老的乡村文明与中西交融的近代城市文明间的隔膜与对峙。
    一、乡愚游沪小说的版本及叙事模块
    民国时期的乡愚游沪小说多半归入“滑稽”类,因散佚严重,现存的以“游沪”命名的小说已不多见。赵仲熊①《乡愚游沪趣史》标“滑稽小说”,四卷三十二回,书前有作者1919年序,书中有眉批,上海开明书局1921年版。贡少芹②《傻儿游沪记》凡二十回,亦标“滑稽小说”,连载于民国七年(1918)二至七月上海《小说新报》第三卷一至六期。孙季康《温生游沪记》原载于民国十一年《心声》第一期,不分章回,以日记体形式记载温先生夫妇游沪趣史,作者孙季康无考。其余尚有民国六年上海小说丛报社初版的忏悔生《冒失鬼游沪记》,民国二十一年新明书局出版的褚问鹃③《小江平游沪记》,民国三十七年大美书局出版的沈永昌《书呆子游沪记》,惜此三种游沪小说皆已亡佚,无缘得见。庆幸的是,近代多种社会、狎邪类说部或多或少涉及乡愚游沪内容,亦为本文对此题材的考察提供了丰富的文本资源。综观近代乡愚游沪小说,猎奇及猎艳构成了文本叙事的主要模块。
    猎奇之“奇”一般指向迥异于乡村文明的都市物质文明。乡愚游沪小说的主人公不同于进城寻找就业机会的农民工,他们一般为颇有资财的乡镇富翁,在小地方劳碌一辈子,久闻十里洋场之盛名,于是想在老之将至前出来见识一番。《海上繁华梦》中的苏州木渎人钱守愚,家有千亩良田、多家商铺,虽然一钱如命,却自思“自己五十多岁的人,虽已儿孙满堂,生平却没有享一些福。听说上海很是好顽,何不与他们同去顽一回儿,也不枉了人生一世”。④《乡愚游沪趣史》中圩里村的钱愚亦然,虽薄有资财但鲜少出门,听闻上海的种种乐处,于是老兴勃发,携带数百“巨款”前往苏沪游历。众口腾播中的“上海镜像”更对外乡的青年游子构成巨大吸引力,《九尾龟》中出身纨绔、菽麦不辨的常州乡宦之子方幼恽,一向“听亲友在上海回来,夸说上海如何热闹,马路如何平坦,倌人如何标致,心中便跃跃欲动”,⑤跟家人说明后亦到上海猎奇来了。外乡人抵沪后有极为相似的漫游线路,一般先尽耳目之乐、口福之享,然后追欢逐色作北里之游,在陷阱四布的洋场荡尽钱财甚至危及性命时,始悟出这座城市的深不可测、遥不可及,由此弃城回乡。
    初抵沪渎,外乡人一般选择交通便利、靠近著名游乐场所的租界客栈居住。《乡愚游沪趣史》中的钱愚和范桐抵沪后根据熟悉上海的同乡指点,住进了四马路(今福州路)大新街大新旅馆。《人海潮》中的沈衣云同样住在大新街与三马路(今汉口路)交汇处的孟渊旅馆。只有《海上繁华梦》中吝啬的钱守愚,选择了挤轧不堪的满庭芳街旅安客栈。然而满庭芳街并不偏僻,它紧靠洋泾浜,离四马路一个街区,与宝善街相交,被尚仁弄、百花弄、久安里、兆贵里等闻名遐迩的北里妓街包围。“随着公共娱乐区域的北移,上海的高等妓业从老县城内虹桥一带转移到了租界四马路中段,出现了连成一片的壮观景象。”[1]三、四马路不仅与附近的二马路(今九江路)、宝善街及东西棋盘街构成纵横交错的花街柳陌,还北靠先施、永安、泰丰公司所在的繁华商业街大马路(今南京东路),西临著名的娱乐场所新世界及跑马场,南与法租界接壤,成为城市娱乐空间的核心区域。故钱愚与范桐入住当晚,便急着上街浏览洋场风光。初临不夜之城,乍入五都之市,两人眼花缭乱:
    其时天色将晚,电灯燦烂,照得如白昼一般。那洋货店内五光十色的货物,映着灯光分外发出奇采来……到了英大马路,见街道宽阔异常,两旁店铺规模宏敞,令人心目为之一爽。那大马路一面通外滩,一面通泥城桥。二人正走到五云日昇楼前,该处四通八达,轨道纵横,往来的电车如梭织一般,还有汽车、马车、黄包车、塌车闪电也似的来来去去,声音不绝。⑥
    街景尽管新异,实难与在乡间早就耳熟能详的游乐场媲美,上海“不独有新世界,还有新新世界,更有大世界小世界”。⑦抵沪第二天,钱愚们便直奔大马路泥城桥旁的新世界,“来到得门口下车,抬头一望,果然规模宏大,气象辉煌”。⑧由此拉开乡愚初游新世界的滑稽戏幕。《人海潮》中的衣云则去新世界看中秋灯会,“如到山阴道上,目不暇给。鸳鸯池、秋千架,瞧过上楼,去参观月宫大香斗……走到最高顶,吹了一回风凉。衣云极目四眺,十里洋场尽收眼底”。[2](P192)
    新世界游艺场始建于民国三年,在此之前,“泥城桥以北,一片荒凉,跑马厅蒿芦满目,土名芦花荡……民国三年,黄楚九、经仁山始合股鸠工,建设新世界游艺场,具陈百戏,凡大鼓、苏滩,说书、电影、评剧、本滩、相声、杂耍,无不皆备。又辟剧场专演平剧;为商场、茶室、弹子房、跑冰场,五光十色,应有尽有。游者仅费游资二角,而盘桓尽日,乐游忘返者。其时北里娇虫,闲游荡子,无不以此地为集合所;而闺阁名媛,缙绅乡老,亦无不以一游新世界为时髦”。⑨黄楚九还是另一鼎鼎大名的游乐场“大世界”的创始人。此外,张园、愚园、徐园等近代上海著名私家园林也是外乡人热衷的游览场所,“凡天下四方人过上海者,莫不游宴其间。故其地非但为上海阖邑人之聚点,实为我国全国人之聚点”。[3](P589)《九尾龟》中的方幼恽到沪第二天,便与表亲刘厚卿乘坐橡皮马车,电闪星流地往张园而去。他们在安垲第泡了一碗茶,坐下不久,倌人们“粉白黛绿,一群群联队而来。一个个都是飞燕新妆,惊鸿态度,身上衣服不是绣花,就是外国缎,更有浑身镶嵌水钻,晶光晃耀的”。⑩张园、愚园等私家园林在近代小说中的出现频率颇高,因其以无偿或象征性收取门票的方式对外开放,很快便成为集观光、休闲、娱乐、餐饮等功能于一体的公共活动场所,有时还是社会各界的政治集会和演说场所,尤以张园为甚:“近年称胜之处,厥惟张氏之莼味园。拓地既有七八十亩,园中占胜之处则有旧洋房一区,新洋房两区,皆极华丽,其中最大一区,可容六百人。以故一应胜会皆不乐舍此而他属焉;而日涉成趣,士女如云,车马之集于门内、门外者,殆不可以数计。噫!何其盛欤!”(11)俨然成上海最具有地标性的公共场阈。
    除上述这些综合游艺场及园林外,乡人们也青睐各式戏院、影馆。戏院兼具传统与新潮,丹桂、金桂、天仙、大观、天蟾等园及大舞台、同舞台皆以菊部为盛,而兰心、新舞台、绣云天等戏院则多演文明新戏。《海上繁华梦》初集第三回中众人去丹桂园看戏,包厢及正厅前三排已客满,案目只能向座客千央万恳才在第四排觅得一张全桌。当晚戏目有小九龄的《定军山》,三盏灯、四盏灯的《少华山》,汪笑侬、何家声的《状元楼》等,那汪笑侬吐属名隽,举止大方,“台下边的看客,无一个不齐声喝采”。(12)《乡愚游沪趣史》中的篾片萧翩之为从手头宽裕的钱愚处骗些银子,便竭力怂恿其去大舞台看戏。钱愚不知那舞台可旋转,还闹出了地震的笑话。影戏虽是西方舶来品,(13)然以其“有声有色电光融,海市蜃楼尺幅中”(14)的新鲜刺激而广受青睐,因而引进不久上海影院便“多至三十余家,有声、无声皆备,营业发达”。(15)《海上繁华梦》如此描写上海当时放映的电影:
    现在上海的那班影戏,一共有五十套照片,多是些外洋风景,最好的是“救火”、“洗浴”。那“救火”好像真是火烧一般,先有黑烟冒出,后见红光。“洗浴”乃在大海里头,那海水奔腾之势,与这些人从岸上跳到水里边去,真如身历其境。其余《普法战事》及《非律滨战事》各片,仿佛真有千军万马,骇魄惊心。(16)
    除了戏院影馆外,还有纯粹由西方移植而来的娱乐场所跑马厅。19世纪50年代上海已开辟了跑马厅,俗称抛球场。1862年英跑马总会理事霍格在租界圈地开设了号称“远东第一”的占地500余亩的上海跑马厅(现人民公园、人民广场所在),主要从事跑马赌博活动,也建有餐厅、酒吧、弹子、滚球、网球、游泳池、扑克室、茶室、舞池等游乐休闲设施。跑马厅主要面向西方客户,早期华人无入场观看资格,故近代小说少有华人游跑马厅的描写。宣统元年后,华人始被允许买票入场观看,但看台与西人分隔,“观者上自士夫,下及负贩,肩摩踵接,后至者几无置足处”。[4](p9)总之,这些近代上海公共娱乐场所远承唐代长安曲江名胜及宋代东京瓦子勾栏的余脉,近续明清金陵之秦淮风月、扬州之廿四桥影,为居民的休闲娱乐活动及城市商业经济发展提供了更为广阔的公共空间,因而也成为外乡人游沪的首选之地。
    除广猎声色耳目之奇外,口腹之享对于外乡人来讲亦是游沪的乐趣之一。乡村交通不便,食材单调匮乏,消费力有限,而上海为水陆交汇要地,人员辐辏,奇货蜂屯,海物山珍兼具,中西菜馆并陈。因而乡下人游沪不免要开开洋荤、大快朵颐一番。在沪游小说中出现频率较高的餐馆有一品香、一家春、聚丰园、菜根香、杏花楼等,其中前两家是沪上知名度最高的番菜馆,所谓“矗矗危楼曲曲房,大餐番菜仿西洋,奇花五色粧成彩,吉语先传一品香”。《傻儿游沪记》中一众人逛完新世界、愚园后去一品香吃大菜,(17)小说详细描写了他们吃大菜的排场:
    须臾,第一样菜到了,无非是些鸡绒鲍鱼汤及牛尾汤类。一樵学着众人吃法,尚不曾闹出笑话儿来。伯龛又叫堂倌开了两瓶外国酒给大家饮……这时堂倌又上第二件菜。可巧一樵面前那洋磁碟儿内是炸牛排,正和龙堤的菜一样,他便提起一副眼光注视龙堤。则见龙堤左手举叉戳入那牛排里,右手抓起刀来细细脔切,然后用叉尖挑起送入口内大嚼……此时堂倌已将牛排撤去,又换别样菜送上。(18)
    而中餐馆汇集了京、粤、湘、徽、川、鲁、宁、闽、镇扬、本帮、清真等各大菜系,“海上川菜馆不知凡几,调味之精,当推都益处首屈一指,粤菜则以杏花楼为最精美,特代价较诸普通菜馆为稍昂耳”。“京菜烹调之佳,曩年以雅叙园为最美,今则悦宾楼首屈一指”。(19)除林林总总的菜馆外,沪上还广有茶楼烟馆,四海升平楼、青莲阁等皆为知名茶楼,文人切磋诗文,商人洽谈生意,市民聚会聊天都愿意选择茶楼,一是消费相对低廉,二来很多茶楼兼书场、剧场或游乐场于一体。以青莲阁为例:
    楼下百戏杂陈,如西洋镜、小电影、打弹子,以及角力衡身之器械,无不应有尽有。楼上鬻茶,每当黄昏灯上,粉白黛绿之流,辄麇集其间,藉招游蜂浪蝶,而茶肆生涯为之大盛。每逢岁首,一般轻薄少年,更相率凭槛啜茗,以观曲院姊妹。驾香车宝马,兜喜神方,周而复始,环肥燕瘦,恣意品评,引为笑乐。(20)
    钱守愚“因隔夜闻得人说四马路青莲阁去吃茶,野鸡最多,很是好看,心想去打一只儿,乐他一乐。出门问了好几个信,方才寻到,就在第一层楼上泡了碗茶。自从八点多钟坐起,坐到十二点钟,人家多开饭了,不要说野鸡,连野鸭也没有一只”。(21)这只怪他不懂行,去得太早。这些菜馆、茶馆皆集中在三、四马路,交通便利,因而成为受人青睐的交际、休憩、猎艳场所。
    说到猎艳,这是乡愚游沪小说的又一大不可或缺的叙写素材。近代上海,社会各界狎妓成风,酒宴叫局已成惯例,几至无妓不饮、无妓不欢之地步。书寓、长三、么二集中的二、三、四马路,车来轿往,热闹非凡,夜夜笙歌,朝云暮雨,卧月眠云,一笑千金。《新上海》中来自浙江北林镇的富户姚锦回一到上海便把可玩之处全玩遍了,但心里终觉没甚畅意。其中缘故即为饱暖思淫,他对久住上海的锡侯说:“住在上海这种繁华地方,连堂子里都不去玩一下子,这个人也枉过一世了。我问你,是想要叫你领我逛一会儿呢。”(22)于是便有了“阔大少花丛访艳”、“曾士规计设美人局”等关目,陷入情色、局赌陷阱,被骗去巨款三十万两后怏怏回乡。纯粹来沪游狭的乡愚一般手头宽裕,即便原先吝刻异常之人一遇见堂子里那些媚眼横波、勾魂摄魄的胭脂虎也便雪狮子向火酥了半边,钱袋自然不保。吝啬如钱守愚,“从到上海,着了风魔。他本是一钱如命的人,忽然手松起来,名虽住在旅安栈中,却一天天钻东钻西,凡是兰芳里跳老虫、一洞天背后打钉的事,无一事没有做到。更与洋泾浜一个烟妓,名唤蓉仙,十分要好,一个要讨,一个要嫁……做得竟如火一般热”。(23)更可笑的是,这个老色鬼在黄浦滩看灯时又被野鸡王月仙勾引,结果着了仙人跳的道,被敲去四百大洋,懊恼心痛得放声大哭。邵一樵携巨款来沪本有讨妾之意,一到上海便落入大滑头邵伯龛和半开门妓女胡丽卿所设圈套中。他们以结婚为诱饵,暗施仙人跳手段,骗尽一樵所有钱财,致使主仆两人流落街头沦为乞丐。钱愚则是着了女拆白党凌飞云的道,夜间在旅馆被下迷药,让其垂涎欲滴的美人和所有银钱都不翼而飞。这些曲气十足的乡巴佬不入书寓、长三类高等妓女之法眼,因而他们所遇大半为花寓(24)或野鸡。“公共租界之南京路一带,亦为冶叶倡条棲止之所。然大半鸠盘荼,不足当雅人一盼。每当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涂脂抹粉,遍倚市门,遇乡氓之抱布贸丝者,辄目挑手招,必欲罗致幕下而后已也。无识者流,诩为奇逢,惊为艳福,几以罗刹国为群玉山。”(25)邵一樵正是在去胡丽卿家的路上被野鸡蓝雪鸿拉去,他还沾沾自喜这一次艳遇。《九尾龟》中被人称为“瘟生冤桶”的常州人金汉良久闻海上“四大金刚”(26)名气,便动了来上海猎艳的念头,在陆兰芬处吃了闭门羹,又跑到金小宝处,“癞蛤蟆想吃起天鹅肉来。小宝却见他满身土气,牛屄倒吹得一塌糊涂,娘姨等人都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的取笑,也觉得他假作痴呆,甚是讨厌”。(27)金汉良见小宝新做的轿子十分华丽,竟动了呆念,坐着妓女的轿子上街转悠,被人讽为“寿头码子”、“曲辫子”。金小宝虽大敲这个“瘟生”的竹杠,却仍对其不屑一顾:“格号客人,勒倪房间里向摆酒碰和,勿要说替倪绷啥格场面,连搭仔倪格抬,才拨俚坍完格哉。”(28)故四大金刚等高级妓女之门不是乡愚轻易能踏得进的。
    中国传统农耕文明闭塞而稳定,故乡民进城,既乏城市吸引力,又少乡村推动力,因而带有极高的分散性、随意性及个体性。而近代城市化进程的提速使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与乡村渐行渐远,上海的快速崛起和畸形发展尤其富有传奇色彩,对周边广阔的乡村及中小城镇形成了强大的吸引力和辐射力。由此,近代口岸城市如上海、广州、武汉等,成为乡野村夫实现脱贫致富愿景的“福地”,更是他们增长见识、猎奇猎艳的首选地。然而在见识传说中的繁华神话、宣泄被压抑的食色之欲的同时,城市文化的排斥力和阴暗面也使他们倍受愚弄和侮辱,毕竟他们是城市的“他者”。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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