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的作者是吴承恩?对多数人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当然是”,但在学界看来,赋予吴承恩著作权的“铁证”还未出现,这桩延续了400多年的公案或将继续。而在“破案”过程中,考证作者的方法论值得重视。 近日,由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主办的“2017《西游记》高端论坛”,邀请了来自复旦大学、武汉大学、浙江大学、同济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华中科技大学、辽宁大学等高校的30多位专家学者与会,共同研讨《西游记》的思想、艺术与《西游记》研究的最新进展。在论坛上,引起最多交锋的话题,是百回本《西游记》的“身世之谜”——这本名著与吴承恩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三位致力于研究《西游记》的学者——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竺洪波、淮阴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蔡铁鹰、《西游记》研究者李天飞对此态度不一。三人旁征博引,各执一词。 关于“铁证”的争论 李天飞曾校注过中华书局版的《西游记》,该书封面上写着“(明)吴承恩著”。说到这一署名,把《西游记》读了一遍又一遍的李天飞却摇了摇头:“这真不好说。作者是吴承恩和不是吴承恩的比例,我认为各占50%吧。”李天飞说,据他了解,在研究《西游记》的学者群体中,他这样的“骑墙派”并不在少数。 李天飞告诉记者,学界无法确信《西游记》是吴承恩所作的一个主要原因,是缺乏明确的证据。如今,学者们要探讨《西游记》与吴承恩的关系,总会提到一点:在明代天启《淮安府志》卷十九《艺文志》一《淮贤文目》中,有如下著录:“吴承恩:《射阳集》四册×卷;《春秋列传序》;《西游记》。” 可以说,这是近百年来将《西游记》作者锁定为吴承恩的主要证据。但就是这条看似“铁证”的线索,仍在论坛上引起不小的争论,主要围绕如下三点: 首先,“疑吴派”和“骑墙派”认为,这是一条孤证,不足以说明事实。而“挺吴派”则认为,《淮安府志》是天启年间编写的,距离吴承恩生活年代并不遥远,是值得信服的材料。根据蔡铁鹰的考证,在天启《淮安府志》中有《近代文苑》一栏,且只记录了两个人,其中之一就是吴承恩。蔡铁鹰翻阅了正德、万历、天启、乾隆、光绪五种版本的《淮安府志》,发现只有天启版中设有这个栏目。而且,《近代文苑》是这样描述吴承恩的:“复善谐剧,所著杂记几种,名震一时。”他认为,《淮安府志》乃官修志书,每一条内容增删都有解释。那时距吴承恩的后人修订其《射阳先生存稿》不久,很可能是时人受此影响特为撰写。“《近代文苑》的描述与《淮贤文目》相互关联,互为注脚,是一种非常合理的搭配。” 第二,“疑吴派”和“骑墙派”提出,在这段著录中,既没有说明吴承恩的《西游记》是多少卷多少回,又没有说明这是什么性质的著作,凭什么断定吴承恩所作的《西游记》就是百回本《西游记》?已故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章培恒先生早在1983年就在《百回本〈西游记〉是否吴承恩所作》一文中提出,在清初黄虞稷所撰的《千顷堂书目》卷八史部“舆地类”中有如下著录:吴承恩《西游记》。黄虞稷是一位很有学问的目录学家,如果他知道吴承恩的《西游记》是一部通俗小说,“绝不会把它编入地理类去”。对此,“挺吴派”认为,黄虞稷的藏书目录固然可参考,但《千顷堂书目》篇幅庞大,前人已整理出的此书目中误收误录的例子不在少数。那么,谁能证明吴承恩的《西游记》不是其中一例?“疑吴派”和“骑墙派”继而又提出,依据当时轻视小说的传统,如果《西游记》是小说,理应和吴承恩的另一本著作《禹鼎志》一样,不被列进《淮安府志》。“挺吴派”却认为,《禹鼎志》没有被列入,可能是因为天启年间这本书尚未刊刻或业已散佚。另外,没有明文规定各地府志不能收录小说戏曲,就算有,那《西游记》能被列入,不正应了那句“名震一时”吗? 第三,“疑吴派”和“骑墙派”指出,当年提出《西游记》作者是吴承恩时,主要参考了清代吴玉搢的《山阳志遗》。吴玉搢注意到“书中多吾乡方言,其出淮人手无疑”,考虑到吴承恩正是淮安府山阳县人(今江苏省淮安市),似乎可以对应起来。然而,书中又有许多其他地区的方言,何以断定“出淮人手无疑”?关于这个问题,近年来一些语言学家参与了研究,认为《西游记》里几百首韵语(诗歌),押的都是方言韵,在对照《中原音韵》并结合宋元明音韵的变化后发现,这些音韵的特征都指向了一个结论——《西游记》作者只能是淮海地区人。于是,“疑吴派”和“骑墙派”又提出,就算此书确实“出淮人手”,也无法证明此“淮人”就是吴承恩。或者说,吴承恩是写了本《西游记》,但百回本《西游记》的作者却是另一个“淮人”。“挺吴派”则认为,结合《西游记》的内容与行文风格,考察《西游记》作者的诸多因素,当时满足条件的“淮人”只有号称“淮海浪人”的吴承恩。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