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的阐释空间 任何文学作品都是一个有机整体,译者翻译时要有强烈的整体意识,大处着眼,小处着手,稍有不慎,便很有可能缩小原文的阐释空间,减损原文的艺术性与思想性。《红楼梦》有典型的“尚红”意识,“红”不仅是小说的标志性色彩,更是一种象征,象征众多红颜女子,如“悼红轩”、“怡红院”、“千红一窟”、“落红成阵”、“红消香断有谁怜”等,组成了一个强大的象征语义场。杨译通过再现这些核心短语中“红”(red)之意象,为译文读者创设了类似的解读空间,结合具体语境、文本整体以及中华文化传统,精英读者也不难体悟其中的微言大义。若对每个含“红”的核心意象都加注说明其中象征意义的话,译文就会变得索然寡味,文学性也会随之大打折扣。翻译文学经典的意义也是一个开放结构,译者不能一味地填补空白,把意义的开放结构“封死”,还要给读者留下足够的品位余地。霍克思认为“红”在中西文化语境中有不同的联想意义,基本上对这些核心话语中的“红”进行舍弃,如把“悼红轩”译为“Nostalgia Studio”(怀旧轩),把“怡红院”译为“The House of Green Delights”(快绿院),把“千红一窟”译为“Maiden’s Tears”(女儿泪)等。霍译体现出极大的创造性,若逐个评论,也不失为有效的选择。不过整体而言,原文“红”之象征语义场便大大减弱了,不利于表现小说为(年轻)女子呐喊与平反的主旨。 贾宝玉有强烈的“女儿崇拜”思想,最典型的言论便是“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针对“女儿”的翻译,杨译、霍译皆为“girls”,措辞准确到位,裘译和彭译分别为“woman”与“females”,很大程度上扭曲了宝玉的女性观。宝玉类似的话语还有很多,如“凡山川日月之灵秀,只钟于女儿”等。裘译与彭译很少注意到“女儿”与“女人”的区别,使贾宝玉的思想(形象)出现了较大的变异,原汁原味的解读空间也随之受损。若从女性主义视角解读《红楼梦》,裘译与彭译的措辞提供了一个新的解读空间,与作者的女性观(不等于贾宝玉的女性观)并不冲突。所以译文的解读空间也不一定完全是移植原文的,误译的现象有时也可为译文读者创建新的解读空间。如果把译文作为独立文本的话,这种新的解读空间的创立便有了存在的合理性。 整体而言,杨译对小说中思想话语的翻译更到位,这与译者的身份有关。作为中国人,杨宪益对中国思想文化的理解更为透彻。英语读者想通过研读《红楼梦》了解中国文化与思想的话,杨译无疑是较好的选择。换言之,若从文化交流层面解读译本,杨译的解读空间似乎更大,也更有利于实现文学经典翻译的跨文化传播。从审美空间的大小而言,霍译却更优秀,更具有作为独立文本的价值。霍译尤其注重在文学性上下功夫,出现了很多“创造性叛逆”,也给译文带来了不少灵气,有助于实现“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的阅读胜境。海外红学研究的视角很多,如文体叙事学、神话原型批评、女性主义批评、互文性理论、寓言与反讽等,多从文本内部挖掘《红楼梦》的潜在价值。如果海外学者对《红楼梦》译本进行分析的话,杨译自有其不可忽略的研究价值,更加接近小说的“真面目”,也更有利于中西文化与思想的交流。如果把译文作为独立的文本来阅读的话,霍译或其他编译本也许更适合当下英语读者的胃口。不同的翻译目的(如文化传播、文学译介、学习汉语),会针对不同的受众群体,不同的受众群体在不同译文的阐释空间中会发现不同的东西。 (作者单位:浙江大学外国语言文化与国际交流学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