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东来的诗歌感觉有两种力在同时发轫,一个是向上飞,飞到云端飞进虚无;一个向下沉,沉进土地沉成根。我把这理解成诗与思在行动。诗是理想是美在飞翔,思是思想是核在结籽。前者轻,后者重,人生就在轻与重中折返并生成境界和意义。而推动这两者翩飞或者下沉的就是诗人滚滚翻动的情感。东来是心灵丰沛的诗人,他的易于点燃和爆发,他的汹涌并一泻千里,都让他这些诗歌流速很快,也让读者跟他的心灵一起在诗歌的波涛浪谷中颠簸和起伏:“谁把夜磨得如此,短/磨刀石上进退的泪,浑浊而忧伤/刀锋在月光的簇拥下割开一个口子/夜便鲜红地蔓延开来/刀光闪进屋,将剩下的紫色/均匀地涂在我熟睡的脸上//……谁磨短了我的青春,让我未老先衰/谁磨平了我的锐角,让我圆如鹅卵/磨刀石上拉锯似的唱着男人的情歌/救世,没有一点阳刚……” 这是东来《刀锋,总被无端地藏起》诗中的两段,它集中代表《北纬40度》诗集的风格和艺术水准,它的隐与显、放与敛,还有意象与情思都恰到好处。但这里我要说的是它艺术生成后面的情感驱动力,是“谁”让他在庸常的生活中敏锐地感受和捕捉到“刀锋”的逼迫?又是什么让他在咏叹时间和生命的刀锋失去时又陡然有了愤懑:“随着野火的燃烧,仅剩下赤裸的肌肉/没有一点骨架的诗歌,缺的是铁/刀锋上还有多少营养”?这里失去了坚挺和锋芒的刀锋成了我们这个疲软时代的象征。这首诗由个人生命的叹息进而升级到对时代劲健精神的呼唤。他的小处启动,大处着落的写作过程,来自于诗人天生的敏感,更重要的驱动力是东来内心澎湃的爱。正因为爱的驱动力,才让他的情感处于激荡之中,让他的思维敏捷如快刃,哪怕游丝般的风吹草动它都能捕捉并削铁如泥,推动他的写作如潮汐,滚滚向前。 东来的诗歌更像一条激流,波涛汹涌,飞流直下。这是一种摧枯拉朽的力量。这力量除了诗歌自身的节奏,更来自东来不可遏制的激情。这激情是诗歌的气脉,它鼓荡着,奔涌着,使诗歌丰满圆润并绵绵不绝。所以东来的诗歌像连贯的链条,你很难将它截断。这说明东来不是把诗歌雕凿成精美的器,而是追求一股气。这气源自作者胸中盘踞的元气,让他的诗歌外显为气势,内蕴为气韵。我相信他的这些诗都是一气呵成的,所以节奏紧凑,紧密相连。是广博的爱让他写作的视角张得很大,使他能在复杂平庸的生活现象中发现诗意,找到秩序、美和抒情。他似乎用的是筛选法,用诗歌筛选掉生活中那些琐屑的丑的不规则的元素,让美和诗意乃至真理耸立起来,让我们仰视,也让我们敬畏。所以他是在用诗歌梳理着生活,使生活条理化、诗意化。而这些生长着的生机勃勃的生活又使他的诗歌亲切平易,使高处和寡的诗歌变得日常化、亲近化了。于是诗歌与生活与心灵开始拥抱、融合,不再疏离,不再分隔;那原本就属于诗意的——生命的细节和目光所及的美好,以及作为诗歌源泉的往事更成为诗人深爱的事物,他把诗情倾注在这里,或用深情覆盖它们,或从万物的品质中探究活着的真谛,最终让生命从尘世中超拔出来,进入一尘不染的境界中去。 只要认真读东来的诗歌,你会发现诗歌中有一种挽歌的气息在回荡,还有虽然清晰但不明亮的深沉。这是他面对时间和生命以及美在蒙尘的现实中的态度,他清楚的知道在时间和时代面前,个体的力量多么渺小,一个人无力达到的地方太多了。但是这不妨碍一个人选择他的热爱和方向,他要沿着自己看见的光明走自己的路,哪怕前面是深渊也绝不退缩,诚如他的诗句:“带向深渊并不可怕,只要和你一起/变成双飞的蝴蝶,一前一后地飞去”。毁灭和牺牲都不能阻止诗人的选择。我想这不仅是他对待爱情的态度,也折射出他面对世界的态度。他是清醒的,更是坚定的。这让他的诗歌有了重量和力量。也让他的热爱不肤浅,让他的执著不盲目。同时也将他诗歌中的悲凉和愤懑化成了从容和达观,从而显露出作者自信、豁达、豪迈的世界观。这也让东来的写作不是游戏不是逃避更不是逍遥,而是悲悯和拯救,是他灵魂里的英雄情怀和无私博大的爱的凸显和绽放。我们在这些诗歌中看到了感性与理性、激荡与沉思、磅礴与细微、清亮与深沉、深情与愤懑交织的景象。我们也可以把这些特征看成是他表达良知时呈现的广度和力度。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