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与文学的互渗 如果说将“记忆”整理为“小说”,潜在借助了两个元文本,一是所谓民间隐形结构中的传统文化,一是政治规范下的革命文化,那么正是两者间的结合与冲突,构成了《林海雪原》可以被不断调适的经典内涵。 《林海雪原》之后,曲波还有三部长篇小说创作,分别是《山呼海啸》《桥隆飙》和《戎萼碑》。鉴于《林海雪原》的经验和教训,这些小说在人物形象和情节安排上都更加契合革命历史小说的意识形态规范。例如《桥隆飙》写草莽英雄抗日,虽然曲波并没有把飙字军的指挥长桥隆飙直接塑造成高大全的人物,但桥隆飙的成长史已被准确地编入革命史。不同于《林海雪原》中少剑波的暧昧形象,《桥隆飙》中党的领导作用被分散到马定军、麦嫂等不同角色上,而作为革命目标,“打出一个穷人立足的天下来”,也因为桥隆飙入党和飙字军成为八路军,最终完成了从农民起义向阶级革命的性质转变。 这种意识上的“修正”,也表现在曲波未完成的自传中。这部个人回忆录再次显示了小说与记忆的互渗。曲波用小说家的笔法追忆了父亲失败的小资产阶级发家史,父子俩在家贫国难的愤懑中读《水浒》《说岳》,曲波坦言是这两部书激发了他少年时的爱国主义、民主主义思想,但“个人英雄主义、个人奋斗主义,也同时侵入了我的灵魂”(曲波:《回忆与遐想(未完成的自传)》)。在胶东工学读书时,得老师授书,开始读《政治常识》《社会发展史通俗读本》《大众哲学》等,第一次知道“马列主义”……这些表明政治觉悟的叙述,或许会被认为掺杂了太多时代印迹,但熟悉“红色经典”的读者,不难从这些生动的个人史片段中联想到《红旗谱》里的农民英雄朱老忠、作为青年导师的贾湘农。 曲波自己的小说也在和自传发生着奇妙的互文关系。自传中写到和妻子刘波的相识相恋,既是曲波矛盾的性情所致,也是由于战争的聚散无常,这段感情描写并没有才子佳人式的凄凄婉婉,反而更多是直率的表白与行动。这像极了《林海雪原》中少剑波与小白鸽的故事,既有欲迎还拒,也有对彼此革命工作的欣赏。很难说究竟是小说中插入了个人记忆,还是记忆模仿了小说。 《林海雪原》的编辑修改、批评以及不断衍生出电影、话剧、“样板戏”、电视剧等的全过程,不仅是政治组织下的当代“文学生产”,它本身也以文学“生产”政治文化的方式,重新塑造着我们的社会记忆与文化认同。关于“过去”,总是充满了我们阅读过的故事,别人为我们勾勒的生活,以及在我们面前正在发生的现实。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