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里的花朵,就像想象中的爱情。远离世俗、功利、每个人都有的平常脸容、人性的贪婪愚蠢……才有机会完美 小时候看亦舒的《胭脂》,里面花花公子恭维女主角和她的女儿:“你知道你们像什么?两朵花,两朵碧青的栀子花。”女主角的反 应是:“我听过不少肉麻的话,但这两句才是巅峰之作,我受不了。”我也觉得受不了,因为栀子花它不碧,是雪白的。 常疑心这句话,是亦舒看过张爱玲的《琉璃瓦》,“卑卑……人像金瓶里的一朵栀子花。淡白的鹅蛋脸,虽然是单眼皮,而且眼泡微微的有点肿,却是碧清的一双妙目。”记得不大确切,就把形容妙目的一句挪到栀子花身上。 错得这么离谱,我在亦舒散文里找到缘故———她从没有见过栀子花。不知它长相如何。因此在她印象中“它应该是一种白瓣黄蕊,肥大、非常香的花,衬着墨绿色大块无齿的树叶,长在高大的树上,成团被采下。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种想像。也许因为名字太美。” 没见过,却不妨碍她在小说里时时提到。有格调的男人送花给有格调的女人,必是白色的香花,花束直径可有一米,亲自挑大朵洁白芬芳动人的栀子花,或一盆小小的栀子,新娘手里总握一束小小栀子———这花何等娇贵,半日就发黄,只得收在冰柜中,等客人到之前才捧出来;心理医生诊所的几上会有一盆栀子花,病人在花香中倾诉心声;当然也有破绽,“雨后,树木绿油油,雪白的栀子花开了一天一地,香气扑鼻。”栀子花是灌木丛,寻常不过到人腰部,如何能开一天一地?可是谁看得出谁注意?而且她不过是顺手拈来,搁在文章里锦上添花,恰似一枚全美方钻戒指戴在一只恰好的手上,谁还去挑剔她是怎么得来的。 香港是有栀子花的吧?张爱玲笔下的《沉香屑》里,“黄梅雨中,满山醉醺醺的树木,发出一蓬一蓬的青叶子味;芭蕉、栀子花、玉兰花……生长繁殖得太快了,都有点杀气腾腾。”这是一个燃烧欲望的热带之岛,栀子花不过是报花名里随口的一提,戏份不重。而斯年斯月,大概也见不到这荒山野岭般景象了。 心向往之,又无缘一见。因此亦舒笔下的栀子花:不是种在泥土里的,不染尘;不需要肥料吧,不带农家肥的气味;可大可小,大起来有如碗口,小起来可编一只栀子花冠……这样的花,只有传说中巴格达花园才有,她不是不知道。 想象里的花朵,就像想象中的爱情。远离世俗、功利、每个人都有的平常脸容、人性的贪婪愚蠢……才有机会完美。早期,她小说有永远的家明永远的老庄永远的建筑师,都是女人魂牵梦系的钻石王老五。而她老大方嫁,后来似乎又离过婚。她所讴歌的爱情,正如栀子花,是她不曾见过的吗?或者,根本没有人见过。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