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1日,是香港凤凰卫视创立八周年的日子。香港凤凰卫视从一创立就成为华语电视的一个标本式的媒体,并以其强大的创造力引发了中国电视形态的根本性改变。这家“神秘的电视 台传奇式”的经历,一直是媒体与观众眼中神秘与巨大力的代名词。 作家师永刚历经三年时间,对凤凰卫视进行采访,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撰写了《解密凤凰》(即将由作家出版社出版)一书。该书可称电视业界及普通人了解凤凰卫视运作的解密读物。下文即摘自该书。 在曹景行之前,不会有观众相信,中国的电视主持人如果是位老人会如何? 结果是,今天,老人正在充满中国的屏幕,而在十多年前,不,就是五年前,大量的老人作为媒体名星与主持人出现在大一统的中国电视屏幕上,几乎还是异数。被中国电视定制与模式教育出来的内地观众,几乎习惯了所有的电视上,都是青春靓女或者是帅气而又中规中矩的年轻先生。即使是在央视《新闻联播》这样的节目中,也都是相貌好看的青年男女的专利。至于像听说年过七十岁的《六十分钟时事》的主持人华莱士来到中国采访邓小平与江泽民的时候,中国人几乎都有些奇怪。因为这似乎应当是一些年青或者帅气的青年男女的事情。大家想象中的他们一般会操着早就写好的问题,伸着一个话筒,放在受访者的胸前,僵硬却又有尊严。而华莱士的收放自如,以及江泽民称其为“最好、最有经验的主持人”,都几乎是中国电视界前所未有的重要事件。 但这样的主持人或者记者在中国几乎没有得到认可或者改变。 偶尔,人们可以看到被称为“赵大叔”的央视的主持人赵忠祥主持着古老的春节晚会,背着写好的欢乐的串联词,但这样的节目制造的肯定是“背词冠军”,至少我们看到了平时巧舌如簧,充满狡猾的主持人,几乎僵硬了的表情。 但像华莱士一样,如此有控制力与现场能力的主持人却在最需要年龄与经验的新闻时政方面,无人可能替代。被称作央视节目主持人中的思想者的白岩松,因此生发了“想老的愿望”。他的愿望得到了电视老人曹景行的回应。 “白岩松老了一定就是这样!”看到曹景行的人,都觉得他和在内地声名较大的白岩松长得特像。有家媒体问他:“你看过白岩松的节目吗?有何评价?” 曹先生一点都不犹豫地说:“我知道白岩松,也看过他的节目,特别是他主持的奥运会报道。但因为我在香港,不太有机会看内地电视,所以对他也不是特别熟,不好做什么评论。不过我认为他挺不错。我感觉现在内地短时间内就出现了一大批优秀的主持人,这在电视发展史上其实是个重要事件,可惜内地的媒体很少从这个角度去看待问题,反而是很苛刻地去要求他们。我经常想,幸好我躲在香港,如果我也在内地当主持人的话可能早就遍体麟伤了。” 当然,年龄代表着一种人生的态度与历练,世事的通达,但思想不能与年龄一样老。曹先生2002年在清华大学演讲时坦承,“我们几个老头子最用功”。 “不是自夸,我们几个老头是凤凰卫视最用功的人,每天都要将全球的新闻过目一遍,然后从中挑出一条最多两条做题目,所谓八小时工作制对我们来说根本就只是一个概念。” 事实上,这个“倚老卖老”的节目,却吸引了最多的年青人与大学生。而他们的武器就是思想的力量。 现在,《时事开讲》几乎成为一个“老男人”的天下。主持人董嘉耀与其他几位上年纪的评论员似乎很相衬。事实上,董嘉耀的真实年龄并不大,这个出生在广州的“北广毕业生”对自己的老相倒也不避讳:“上有父母兄长,但我长得比哥哥还显老。”这位长相老成的主持人,到现在才刚满三十岁。做过上海知青的复旦生曹景行是满头华发,原籍海南长于台湾的阮次山更是不打自招,凋谢得差不多了的头发严格限定了他的“小老头”身份。不过他们对自己的年纪一点都不担心,“主持人也许越年轻漂亮越好,但我们是新闻评论员,在国外几乎就没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是干这个的,因为观众都希望看到一个权威的人为自己分析、解读新闻。” 当然,他们成为中国电视屏幕上最年老的时事评论员,这在一向靓女美男占主流的中国电视界,已成为异数。更大的异数是,凤凰卫视在用人上的胆量与不拘一格。 克郎凯特几乎已成为全球媒体界的英雄人物,人们都很希望看到黄面孔的克郎凯特,但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说话是个“结结巴巴的人”。这样的人很快也在凤凰卫视的屏幕上出现了。他不但是个黄面孔,但更是个纯正的中国人。他出身海南,操着一口结结巴巴的话,边沉吟边说出许多惊天结语。这个人就是阮次山。阮先生正在实现他采访各国政要的一个宏大的设想,他用自己“结结巴巴的行为”,正在寻找着自己的版图。至于在《时事开讲》做节目时,身穿唐装,大声拍桌子,指称“陈水扁想干什么?”的“草莽人物”杨锦麟,个人印记鲜明到人们过目难忘的地步。人们不必指称他们是中国的华莱士,中国的克郎凯特,重要的他们谁也不是,他们分别是曹景行、阮次山、何亮亮、杨锦麟。他们一说话,大家都会静静地倾听。 谈及西方的新闻操作,在美国办过中文报纸的阮次山说:“其实在美国他们的新闻都是严重受到影响的,普通老百姓又缺乏判断力,所以很容易受到媒体的左右。香港的新闻也是这样,由于香港媒体很少派驻境外,我们的国际新闻大部分来自西方三大通讯社,而他们的关注热点、价值观和我们都有很大区别,所以香港国际方面的消息很容易受西方的影响。我们就比较注重这一点,尽量用中国人的眼光去观察世界,也经常采用中央电视台的新闻。” 事实上,这几位老人本身的阅历与对于时事的解读,也成为凤凰卫视本身制作新闻时事的一个指南。凤凰卫视中文台的当红主持、资讯台副台长吴小莉甚至因此写文章,称评论员们为“家有三宝”。 这位凤凰卫视的招牌主持人,谦虚地认为“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说,家有三老,幸福得不得了。而这老,不是指年龄,而是指‘老师’。”被其称为三老的是曹景行、阮次山、何亮亮。 她站在一个同事的立场去理解的这些老人似乎更有权威性与亲切感。和曹先生结缘较早的她,一直尊称曹先生为曹老师。“很多难解的话题,他常是我第一个会打电话讨教的人。”她与曹先生的合作始自1999年,凤凰卫视在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被炸后,推出“中国人今天说不”特别节目,曹是被直接推到前台救急的评论员。那次合作后,吴小莉曾一度和曹先生一起主持过初期的《时事开讲》。“曹景行也从早期的加盟《锵锵三人行》,来到每晚的《时事开讲》,找到一个最适合他的舞台。” 凤凰卫视另一位金牌主持人窦文涛认为“曹先生像个新闻雷达,早上起床,眼睛盯着电视新闻,耳朵听着电台广播,手上翻着当天七八份报纸。” 在吴小莉的记忆中,曹先生虽然没有住过台湾,对台湾问题,却能一针见血,她观察到曹先生每到一地,总是与人广泛聊天,广交各路朋友。“曹老师的好学和不耻下问,构筑了《时事开讲》源源不绝的泉源。而我总是在每次有重要访问前,如采访国民党副主席萧万长前,会询问他对采访有什么建议?” 阮次山先生戏称自己进了凤凰后,形象设计师把他塑造成了列宁造型,衬衫上还配个小bowtie(小蝴蝶结)。吴小莉认为感觉上他是个“蛮帅气的列宁。阮先生博学健谈,由于他在香港、台湾与美国都呆过,累积许多人脉和消息来源,听他描述历史大事的内幕,仿佛他就在当事人身旁,目睹一切经过。他在加盟凤凰前的许多评论文章,就曾经让人惊叹,内幕性可见一斑。从中环到红石勘的船班,是我俩常常一起赶上班的交通工具,二十分钟船程,阮先生可从中美关系讲到法国拉法叶舰采购案到台湾黑道围标工程带枪谈判的过程,好奇如我,追问不断。我们的话题,就更是时空交错,人事相叠一路走到办公室,欲罢不能,只好相约再聊。如果上班碰巧和阮先生同行,那会是我的lucky day(幸运日),因为那一天的开始,就像翻阅一本好书。” 何亮亮是“三老”中最年轻的一位,他的电视语言能力有超常的表现。至少在几位评论员中,他的语速、节奏有新闻感。加上“长相讨喜,颇有人缘。我主持的凤凰资讯台的《环球播报》已在台湾直播,何亮亮是我们这个节目的常客,有次我回台北探望母亲,她突然说:“你们那个亮亮,是公司的同事吗?”我会心一笑。笑的原因有二,一是我们在公司没大没小,亮亮因为较年轻,加上双名好叫,每次请他上节目评论,我都省略何先生的客套,在正式介绍完全名和职称后,对话过程中只亲切地喊他亮亮,就如同每次请曹先生上节目,总会习惯称他曹老师一样,虽然曾考虑应采取电视的正规称呼,喊某某先生,但想这样可以拉近距离,有亲切感。其二,是亮亮的观众缘,显然也深入七十岁妇人阶层,由于亮亮长期关注中国内地,俄罗斯等问题,我在几次主持如“两会”等报道时,都会深夜和亮亮通电话,先内部分析‘十五计划纲要’,找出重点和方向,才决定邀请适合的嘉宾。” 吴小莉的观察表明了这样一个事实。对于拥有思考与观察世界独特方式的这些“老人们”来说,他们的重要之处,在于他们接近事实真相的方法。这种方法就是他们接近世界的武器。同被称为凤凰卫视早期的LOGO的吴小莉一样,在凤凰卫视的新闻明星体制中,这些老人正在成为事实上的新闻人物与明星。人们信赖他们的述事方式与态度,除了倾听他们带有强烈个人色彩的论调与一家之言时,还在大量的引述。 当然,我们也可以看到他们正在被指认为某一方面的权威,而像一个明星一样,在各地巡演,与其他明星所不同的是,他们的舞台不是签名会与少男少女们追赶的热闹场所,而是亚洲与中国内地的许多大学,评论员们也会像其他的明星一样,就自己的薪水进行狡猾的躲闪,或者就一个不重要的个人问题,含糊其辞。只是绝对不回避那些比这要尖锐得多的国际问题,或者学生们关注的他们对于中国的立场与态度。十分在意成本控制的凤凰台,每次现场开讲之后,董嘉耀都会把现场录像剪辑后播出。董说:“观众在现场关于时事与节目制作的提问,很有代表性,平时的观众来信不能一一回复,这个节目可以回应许多观众的疑问。” 事实上他们应当感谢电视。正是这个他们在出生四十,甚至五十多年后才正式接触到的电子媒介,正在客观上改变他们的人生。但现在,曹景行说:“我们正在努力使用电视来帮助华人认识世界与观察世界。”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