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已经边缘化”,这是文学中人近几年听得最多的一句话。 说这话的人有两种,本来也是文学中人。一种,当年曾对文学表现过超常的热血与忠贞,如今则已成功转向——不管是转成了搞文化的,还是做生意的,或是当成了教授的;另一种,当年也曾跨入过文学圈,只是,跨得不怎么理想,没跨出满意状态。前一种人,说“文学已边缘化”,说得洋洋得意,唯恐别人忽视他们见风使舵的应变力;后一种人,说这话,说得有点酸,有点幸灾乐祸,像是总算出了口恶气。 不管这两种中的哪一种,有一点很肯定,当年对文学的那份发了誓的爱,是假的。那时,他们爱的其实不是文学,而是文学的“吃香”,是文学身上曾经有过的那份光芒。 80年代的中国文学那般耀眼,是非正常的;以世界的眼光看,文学,从来不在社会关注的中心,今天则更加(具体原因容不赘述)。和政治、历史、医学、法律一样,文学只是一个学科,你爱它,就走近它,走得进,就走进去。不管你走近还是走进,唯一需做的,就是带上你的心,因为,文学与其他学科有一点根本的不同,那就是,它是直接与人心打交道的。 然而,我们不管如何讨厌那些背信弃义、有奶便是娘的嚷嚷者,有一点不能装聋作哑、视而不见,必须实事求是地承认,这些年,我们的文学确实表现不佳,少了魅力,不可爱,不迷人,以致那么多真心实意的热爱者,因无法靠拢,感觉不到文学与自己的联系,感觉不到文学的那份近、那份热、那份真与诚,最终,痛心失望地离开而去。 为什么?这是值得我们认真反思一下的。 当代文学的众多问题中,有两个,也许我们不得不重视。 一是“假”。这假,已假到让人一边阅读一边生气,脑中老冒出几句话:“笑话”“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我们中的一些作家真在很认真地胡编乱造。有的,是在编造自己根本不熟悉的事,写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人,理不通,情不顺,不合逻辑,漏洞百出。有的,连写自己熟悉的生活,都写得没血没肉,甚至写得不“合理”。合理不够,是因为情理、事理把握不够。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说,一个差劲的作家能将真的都写成假的。没血没肉,是因缺少真情实意,没用上自己的心,没能诚意地看人看事。 我们一些作家,一旦进入创作,就开始假,正常思维、情感没了,正常话都不会说了,一味装腔作势,像个蹩脚演员。骨子里,是把自己想得太高,似乎作家眼中的生活,一定高于生活,作家眼中的人一定高于人(这本身没错,却不是刻意能求得的),结果因火候不够,就连生活中那份天然的原汁原味、那份动人,都被破坏了。说到底,还是功力不够,自我训练培养不够,观察、分析、领悟以及技术上的表达、磨炼不够,功夫下浅了。写作的最高境界,是自然、真实、准确。不管运用怎样的变形手法,这三点不能变。而做到这三点,本身就是最大的“功力”。 二是,严重的投机取巧心理。这一点,一目了然。我们一些作家总在心无宁静地东张西望。看中国,看外国,看外国的这奖那奖。看过,如获至宝,心急慌忙,什么时尚写什么,怎么写成功怎么写(可悲的是,一些作家确实靠投机取巧取得了一定的成功)。一个真正优秀的作家,还是需要些骄傲,需要些自信的,要对自己的感觉以及在感觉基础上建立的信念有坚定的认同。只有属于你自己的那份与众不同,才能最终成全你的成功。只有真实完整的你,才是个独一无二的人。投机取巧之能者,说到底,小聪明有余,大智慧不够。小聪明,小成功;大智慧,大成功。写作如可规劝,那么无他,只一条:写自己最有感受、最想写的,这,才是写出真正佳作的唯一保证。 回到“文学已边缘化”问题补说一句:就世界范围看,文学不在中心,很正常,但就中国实情看,文学如此冷清,很不正常。因为,世上没一个国家有中国那么多专业作家,没一个国家有中国那么多发表文学作品的报纸杂志。 本文引自文艺评论集《偏见集》,由海南出版社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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