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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郁达夫与《沉沦》研究存在的若干问题


    每一座现代城市都需要自己独特的“精神书写”,人类既需要安全地托付肉体生存,更需要精神的高贵来定义个体的价值和生命的意义。近代以来,中华民族在反抗外来侵略、争取民族独立的过程中,谱写了一曲曲感人的英雄赞歌,留下了宝贵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在追求中国崛起和祖国统一的进程中,我们有必要在特定的历史语境中,在近现代文学书写的精神叙事中去理解当下中国所取得的辉煌成就,去探索这种成就得以形成的最持久最深层力量的来源,去发现、反思和珍视隐藏在人文教育和文艺创作队伍里的英雄人物和精神遗产。作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先驱、进步文人与反帝爱国战士郁达夫和他的文学遗产,近百年来一直存在着学术争议和不公的评价。这是我们纪念《沉沦》这部现代白话小说出版百年最初的动机。正是在重新审视这一段城市文明进化的文学书写,梳理清晰作品研究存在的若干问题,我们才真正认识到过度关注作家私人生活的错误研究路径。要把作家和作品区别看视,培养并形成客观、理性、专业的研究素养,才能得出准确的文学评价标准和学术定论。
    一、郁达夫短篇小说集《沉沦》历经沧桑价值不贬
    刘海粟在《漫论郁达夫》中曾说:“达夫是中华大地母亲孕育出来的骄子,是本世纪最有才华最有民族气节的诗人之一,爱国是他一生言行中最突出的倾向。”在郁达夫短暂而光辉的一生里,他与郭沫若、成仿吾、张资平创立了以“反帝反封建”为主要宗旨的文学社团“创造社”,担任创造社一系列刊物的策划和主笔,辗转于国内和新加坡诸地,极大促进了民族人心的联结。他又先后在上海、杭州、北京、安庆等知名大学任教长达12年,是“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中国左翼作家联盟”“中国民权保障同盟”的重要参与者和发起人,营救并团结了一大批爱国文艺侨胞,掩护并资助了南渡的爱国进步文人。因此,郁达夫首先是一位为中国革命和文艺进步事业作出杰出贡献的文学家、教育家和革命者,而不是被他的诸多同道所误解的颓废堕落、人格龌龊、自卑怯弱的小资产阶级无聊文人。而长期以来之所以形成如上误解,原因如下。
    其一,因为旧中国内忧外患、山河破碎的时代环境,以及他所从事的革命工作的高风险性,致使他不敢亲口承认自己的文学成就和文化贡献。其二,《沉沦》的发表虽然表征了他在新文化运动和白话文运动中的特殊贡献,但也让他本人被排挤在了左翼阵营之外。加之英年早逝的客观因素,令他无法亲自为自己的言行辩解。其三,作品的艺术风格和文学策略超前,“阶级分析”的文学批评方法无法臆测到作家真实的用意。作家在序言中就坦承其笔下的人物是“病的青年”,作品是“青年忧郁症的解剖”,这与左翼文艺的需求有差异。另外,作为白话短篇小说的开山之作,作家的旧学修养和中西文学的功底在小说中的表现尚存有斧凿的痕迹,在表征上更加证实了郁达夫是“没落的士绅阶级底最彻底、最大胆的代言人”的说法。
    对《沉沦》小说集中所谓的“性描写”缺乏从历史的维度看取,没有与特定的时代语境和文化语境相互参照。我们了解到“白话文运动”最初的动因是为了适应平民文学创作和文化普及的便利;白话小说诞生之初,显然是为了服务于文学教育和城乡学习生涯转变之需。这些带着中国大地最淳朴美德的学生来到大城市,必然会遭受到种种精神和心理的冲击,必然会难以面对过去生活带给自己的精神重负和经济重负。
    在专制集权的旧式文化体系中,年轻人并没有自己的独立人格,他的身体和来自身体的感受从不被自我所占有——中国弱势群体的身心不过就是封建军阀和地主劣绅所占有的私人财产和工具而已!在长期的儒家思想的熏染下,“君子思不出其位”,“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的精神钳制、废黜了国人的批判怀疑精神和反抗意识。所以郁达夫着重表现当时中国学子的种种尴尬和局促,负罪感和情欲的焕发,自我堕落与自我毁灭,是符合历史真实和人性本然面目的。
    二、“自传体小说”凸显作家尚武精神的现代叙事
    在《沉沦》小说集中具有中国美好君子人格的主人公,所遭受的精神打击、身心的摧残的经历,使读者深切地认识到主人公罹患忧郁症的根源,深切地感受到在邪恶而冷漠境遇中的孱弱书生控诉歧视、暴虐、不公与不义的决心和勇气。这种惨烈的牺牲、赤裸的毁灭恰恰就是历代学者所推崇的、在“温清奉养”“自慊而无自欺”的阅历中形成的“尚武”民族精神。
    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旧中国,在帝国主义操控下,一些文人丧失了道德的底线、做人的操守,把文学当成人身攻击、江湖恶斗的武器和在乱世中苟且偷生的工具。而《沉沦》小说集中三篇悲剧小说强烈的“自传”色彩则直接拉近了读者与作家的距离;那些大胆的内心剖白、个人隐私的委婉袒露,不仅仅体现了作家直面现实挑战的信心,而且勇敢地通过文学书写将自己置于社会纷争的最前台——这种勇气极大地摧毁了封建士大夫虚伪作秀的卑劣人性,对青年学子的合法权益、传统文人心灵的呵护、弱势群体无谓的情感牺牲表现出极大的同情,给予了极大的理解与支持。
    郁达夫的文学创作所体现出的高尚审美趣味、大胆的文学实验鞭挞了封建保守思想对人性的钳制,对身体、欲望、知识和劳力的贬低与轻视,重新诠释了在民族危亡的历史关头,中国传统文人的卓越风骨和华夏民族宝贵的“尚武气节”!作家借助在城市生活中毫无地位的一介书生的内心剖白,生动展示了中国人文知识分子坚守正义、忠诚于祖国和文人风骨的心路历程,为现代都市文明提供了全新的文化内涵。
    三、《沉沦》小说集的文艺策略对于当下全球化语境的重要启示
    作者郁达夫至今拥有着非常广泛的读者群。他文风自然清雅,平易近人,意蕴隽永;他在百年前发表的这部作品中所自谦的“现代人的苦闷”“无为的理想主义者的没落”,已然成了当下全球都市普遍存在的文化表征。正是作家大胆直白地冒犯当时的世俗,我们才在作品中精准地捕捉到了影响国际风云变幻和社会动荡最基本的人性现实——在百年前发表的这部作品中,作家通过小说情节,把诸多现实艺术性地提炼为“性的要求与灵肉的冲突”,通过对青年学子“个人情欲的发现与张扬”,引导城市精神走向对质朴纯粹之情爱崇高境界的追求——我们不得不慨叹其超前的预见和勇毅的文学追求!在《沉沦》中作家通过青年学生以至纯感情和爱国情操为信仰的“现代自我”身份取代以自然神与宗族伦理为信仰的小农世袭身份,具有着超前的思想意义。由此延伸出来的强烈的人文情怀更是千百年来历代文人身体力行的诗意人生境界。正是这种深沉的文化积淀促使作家笔下的青年尽管不断地被现实所愚弄、禁锢和压榨,却依然保持了对待感情最为原初的追求。且正是通过这种原初追求的失败与破灭,作家控诉了历史和现实中封建等级秩序对年轻生命的压迫和摧残,表达了对这种人格健全、精神疲病之青年重生的美好祝福。
    值这部深刻影响中国历史进程和精神叙事的作品集发表百年之际,深切缅怀郁达夫烈士,纪念他伟大的人格和杰出的文学贡献!
     
    (作者单位:同济大学人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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