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时代文学存在方式的变迁(3)
http://www.newdu.com 2024/11/30 03:11:06 中国社会科学网 李旭 参加讨论
互联网时代文学审美范式的变迁 首先是审美主体与审美客体之间时空距离感的消失。传统的文学审美过程,实质上是读者/审美主体对作品/审美客体的认知、想象和情感转移,审美主体一开始就与客体之间有着明确的时空距离,本雅明曾经认为这种距离感是形成光晕(aura)【12】的重要原因,机械复制技术拉近了这种距离感,也褪去了艺术品独有的光晕。但是这并不能削弱互联网复制艺术的魅力。新媒体领域的先驱艺术家道格拉斯•戴维斯在其重要论文《数字化复制时代的艺术品(一部发展中的论文:1991-1995)》中认为,数码技术不仅能让受众精确复制原件,也能让受众根据自己的想法改变原件,创造出新的作品,所以,艺术品独有的灵晕不会消失,他不赞成本雅明对科技的悲观看法,认为“过去理论家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他们忽略了阻力、抵触、受鼓动的狂躁,忽略了人类原始的执拗本性”。【13】具有创造精神的人类不会甘心受到科技的控制,而是会运用新科技摆脱控制,以达到解放目的。【14】在文学活动中,这种主客体之间的距离的消失一方面来自与作者与读者的在线互动,读者对写作过程的介入,另一方面也来自于多媒体和超链接文本给读者带来的虚拟现实的体验,读者犹如进入小说世界当中,正如尼葛洛庞帝所说:“在虚拟现实中你可以张开双臂,拥抱银河,在人类的血液中游泳,或造访仙境中的爱丽丝”。【15】 其次是审美体验的改变。从文学传播的角度来看,前现代社会时期的文学形态以口传文学和手工印刷文学为主,审美体验是旁观的带有欣赏性的体验。传统社会的艺术活动以摹仿为主导,亚里士多德在《诗学》的第一章就明确表示“诗的艺术的首要原理是摹仿”。“史诗和悲剧、喜剧和酒神颂以及大部分双管箫乐和竖琴乐——这一切实际上是摹仿,只是有三点差别,即摹仿所用的媒介不同,所取的对象不同,所采的方式不同。”【16】塞万提斯在《堂吉诃德》一书的序言中写到:“它(指《堂吉诃德》)所有的事只是摹仿自然,自然便是它唯一的范本;摹仿得愈加妙肖,你这部书也必愈见完美。”【17】歌德说:“除了自然之外,形象又从何处取得呢?很明显,画家是在摹仿自然;那么,为什么诗人不也去摹仿自然呢?”【18】这些作家和文艺理论家生活在不同时代,但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赞成摹仿说。以摹仿为宗旨而成的文学作品对受众而言重要的是感到“真实”,审美主体通过阅读、欣赏来审视审美客体,在欣赏过程中,主客之间虽然二分但却是和谐的,因为在前现代社会,虽然交通和信息传递的不便阻碍了人们的交往,但是传统社会本身的缺少变易性却又使得人们的生活安宁平静,有着相对的和谐统一。与此相对应,古典文学艺术的审美风格也呈现出理性、和谐、优美的特点,所以温克尔曼用“高贵的单纯和静穆的伟大”来高度评价古希腊艺术,受众欣赏这样的作品也有惊叹、感动,也有共鸣,但是这些惊叹、感动和共鸣是在理性控制的范围内,受众通过这种审美体验达到心灵的愉悦和提升。 现代社会时期的文学形态是机械印刷文学,审美体验充满了困惑、焦虑和“惊颤”。本雅明认为对艺术品的接受有两种侧重方式,一种侧重崇拜价值,主要存在于前现代社会,一种侧重展示价值,存在于现代社会。在复制技术发达的现代社会,“艺术作品被不同的技术方法复制,使它们更适合于被展览”,【19】在传统社会,文学艺术犹如高高在上的女神,接受众人的顶礼膜拜,但是随着现代复制技术的发展,大量的文学艺术作品以低廉的价格进入寻常百姓家,高山仰止的艺术也越来越通俗化、大众化,艺术品原有的“光晕”消失殆尽,展示价值取得了崇拜价值,静观欣赏性的体验很难吸引受众的眼球,这种客观境况迫使艺术家打破原来摹仿、再现自然的创作原则,探索各种新颖的艺术表达方式来取得“惊颤”的效果以区别于传统艺术。 另一方面,受众“惊颤”式的审美体验也来自于艺术家企图“救赎”世界的“野心”。在物欲横流、金钱至上的现代社会,货币将人与人之间“培育出一种距离,由此它将昔日的人与局部因素之间的亲密联系变得如此相异,以至于今天我可以待在柏林,接受来自美国铁路、挪威抵押款和非洲金矿的收入”。【20】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疏远和情感的冷漠,使现代人成为孤独、焦虑、缺乏精神归属感的灵魂漂泊者,现代社会又是一个工具理性至上的社会,物质高度发达和商品逻辑的无孔不入造成了社会的物化和商品化,抑制了人的全面发展而成为“异化”的人,在这样社会中生存的艺术家为了“唤醒”麻木不仁、心灵异化的现代人,企图用审美代替宗教“救赎”人类,阿多诺、马尔库塞、弗洛姆等文艺理论家都强调艺术和审美的解放功能,例如阿多诺认为现代艺术的本质是否定,主要功能就是社会批判。马尔库塞提出了“新感性”的美学观点,将弗洛伊德理论与艺术永恒的观点结合起来,认为通过艺术和审美的途径可以解放人性的全面解放,从而改造世界,改造人类。在审美乌托邦的号召下,现代艺术呈现出与现代社会互相“对抗”的面貌,将传统艺术肯定现实、摹仿自然、和谐优美的框架打破击碎。象征主义、表现主义、超现实主义、未来主义、印象派、荒诞派等众多现代艺术流派不再是以客观真实的再现世界为创作准则,现代艺术展现出来的是对现实世界的变形和扭曲。从春天死寂的《荒原》到不知等待何人的《等待戈多》,从永远走不出的《城堡》到时空无限流动的《尤利西斯》,现代文学以反叛的姿态对抗现实,在这些作品中,“上帝”构建的合理世界轰然崩塌,逻辑和理性被非理性和潜意识所代替,井然有序的时间序列变得支离破碎,艺术家将孤独、焦虑和迷茫诉诸作品,受众面对与理性社会大相径庭的现代艺术感到既困惑,又“惊颤”,因为这是一个他们日常生活中不曾想到过的世界,但同时又唤起了他们对习以为常的世界的反思和质疑,并由此感到“惊颤”。 与机械复制时代“惊颤”的审美体验不同,互联网时代的审美体验强调亲历的参与感和过程感,注重游戏、消遣和感官的愉悦。麦克卢汉曾经以他非凡的远见卓识预测艺术将会走向参与和过程,他意识到随着电子媒介技术的不断发展,艺术家将会认为“艺术的追求不再是传递理性上有条理的思想情感,而是直接参与经验去体会。无论在报界、广告业还是在高雅艺术中,现代传播的整个趋势是走向过程的参与,而不是对观念的领悟。这是一场和技术密切相关的大革命,其后果还没有人研究,虽然已经有人感觉到了。”【21】在网络媒介时代,麦克卢汉的预言已经成了现实,无论是“静观”还是“惊颤”,互联网之前的审美体验注重的是精神和心灵而非身体和感官,所以柏拉图将“理念”世界作为永恒的美的所在,康德认为审美判断具有“无目的的合目的性”,黑格尔把美定义为“理念的感性显现”,对审美体验大都侧重精神的“在场”,忽略身体的“缺场”,美的体验与感官无关,美的“真身”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人必须摒弃世俗杂念,才能一睹女神真颜。但是互联网时代,复制技术的运用令艺术不再昂贵、稀有,无论是古典的“静观”,还是现代的“惊颤”,都已经无法满足受众的审美体验,受众需要“亲身”参与和介入。而互联网尤其是基于交互性的Web2.0技术的运用,使原来对普通受众紧紧关着的文学艺术之门慢慢打开,原来单一的读者向合作者和作者演变,审美主体和审美客体二分的局面被打破,二者之间的距离也被填平,作者、作品和读者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读者介入到写作中来,写作真正成为大众的“狂欢”。同时,数字技术的运用又使文学文本更加动态化、立体化,照片、音乐、动漫、DV短剧等各种艺术形态都介入到网络文学文本中,受众利用鼠标、键盘、音像、各种软件和感应器可以创造出一个虚拟的网络世界,不仅获得视觉、听觉,甚至还有嗅觉、触觉等的多重感官体验。【22】例如网游小说就是将网络游戏的虚拟现实体验与小说的虚拟情节融为一体,受众可以通过头盔进入游戏,游戏中有智能NPC,【23】且每个人只能有一个帐号,每个帐号与受众的脑电波相连接,头盔通过脑电波控制游戏中的人物形象从而使受众能“真实”的介入到小说中来,达到沉浸式的审美体验。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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