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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礼杨:时·空·梦——略论鲍磊长篇小说《幻海》

http://www.newdu.com 2024-01-26 四川日报·川观新闻 廖礼杨 参加讨论

    

《幻海》是青年作家鲍磊历时两年创作而成的最新长篇小说,也是其第三部长篇小说。
    幻海,是北方平原上“一座并没有海的超级城市”,也是一家书店的店名。小说讲述了一个颇具奇幻色彩的故事:主人公廖一凯(阿凯)原本在南方一家旅行社从事新媒体运营工作。一天,阿凯意外晕倒,一位身穿白色衣服的神秘姑娘将他送到了医院。阿凯醒来之后,姑娘不知所踪。偶然间打开电视,阿凯看到了疑似这位姑娘的人在主持一档探店节目,他便利用休假机会来到幻海书店,打探姑娘的消息。于是,他一边在书店工作,一边期盼、等待着姑娘的出现。时间日久,阿凯愈发觉得百无聊赖……
    正如鲍磊在后记中所言:“最初在脑中设定时,是想写一部跟之前不太一样的结构,它应该有许多互相交错在一起的情节,而非大段显得整齐划一的单向叙事。它很蒙太奇,有电影般的质感。人物在前面先一一亮相,后面则让他们跨越时空,甚至在一种奇幻般的‘森林’,或是弯弯绕绕的‘迷宫’,再度相遇。所有想说的话,都借由故事人物的言行与心理状态,一一写出来。”显然,鲍磊有意采用全新的叙事结构写作小说,试图从重复的写作中抽身出来;而蒙太奇、意识流的写作技巧或策略与虚实结合、时空跳跃的写作手法,无疑也给读者提升了阅读难度。
    伊莉莎白·鲍温说:“时间是小说的一个主要组成部分。我认为时间同故事和人物具有同等重要的价值。凡是我所能想到的真正懂得、或者本能地懂得小说技巧的作家,很少有人不对时间因素加以戏剧性利用的。”《幻海》可以说是一本时间之书。在鲍磊笔下,时间以前后交互、纵横交错的形式脱离了正常时间的束缚。
    在《幻海》中,存在着过去与现在两段时间,由此引出了过去与现在的故事。在过去的时间里,阿凯在南方一家旅行社从事新媒体运营工作,他有一个上司也是好朋友王宇泽,他随着旅行社在世界各国旅行……时间的一大特点就在于没有贫富、阶级、性别等差异,任何人都占有一定年限。靳虹在过去的时间里,亦有着自己的故事:她曾经在部队当兵,退伍后在医院工作,医院退休后开始经营幻海书店……不同的人在同一时段内发生着不同的故事。而现在呢,靳虹说服阿凯留在幻海书店当起了执行店长,两个人的时间重合了,故事线收束了。
    巴赫金认为,日常时间以其沉滞性而不能在小说中充当基准时间。在实际写作过程中,鲍磊没有按照线性的顺序写作过去与现在,而是无拘无束地采用错位、穿插、并置等方式打破线性时序,现在中插入着过去,过去里包含着现在,拓宽了他所意图表现的世界与心灵的深度与广度,产生了一种独特的美学效果。
    鲍磊对“瞬间”“刹那”“须臾”有着十分敏锐的感受。从小说的章节标题,如“时光秘移”“刹那刹那地改变”“永恒的须臾”,就可见鲍磊与众不同的时间观。相对于物理时间,鲍磊显然更注重心理时间。在《幻海》里,几乎看不到“块状”或者“段状”的物理时间,他似乎有意将时间切分为“碎片状”,将人物的心理感受分配到每一个短暂的时间点上。换句话说,读者通过感受人物心理的变化,也可以同样感受到时间的变化。
    通过时间点的堆积与变化,鲍磊展现了人物瞬间的心理状态以及阶段的心理变化过程——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部分现代人尤其是青年的生存状态与心理状态。正如耿占春在《叙事美学》中所说,叙事必须在时间的流动与流逝过程之中表现人的存在。非线性化的时间叙事,转瞬即逝的心理状态,使得小说呈现一种似是而非、朦胧模糊的样貌,又恰好对应了书名里的“幻”。
    小说不仅是时间的艺术,更是空间的艺术,不仅人物存在于空间中,小说的情节、环境无一不是存在于特定的空间中。与时间一样,《幻海》中的空间,同样存在两种,一种自然是现实的人类空间,另一种则是心理空间。
    在心理学家勒温看来,人的心理世界可以认为是由若干领域或空间所组成的,这些领域表示个人及现实事物的各种不同表现,体现着个人在一定时间空间上的关系,这些领域就是人们的心理生活空间。心理空间关注的是人的主观情感、意志、心理,即人的内心世界。
    对阿凯来说,他的心理空间可以用孤独来形容,无论是一个人庆祝生日,还是一个人人海寻人,还是相当多关于孤独的感受——“一个人生活,难免孤独”,都将“孤独”二字展现得尤为具体。
    幻海是北方的巨大城市,但是无论它怎么热闹,阿凯也只觉冷清,因为无人能懂阿凯的内心,每时每刻的短信轰炸与鸡同鸭讲的无聊社交,给他带来了深深的压力。如果不是为了寻人,他恐怕早就离开了此地。退一步说,阿凯在南方看似有滋有味,但他就一定不孤独吗?我看也未必。不然,他不会为了寻人离开他所在的南方。
    此外,伴随着外公去世,他似乎在南方也孤身一人了。这样看来,寻人,反倒赋予了一份排遣孤独的意味。人物的心理在某种程度上亦是作者自身心理在小说里的投射。鲍磊出生于内蒙古,却在北京工作、生活了10多年,相信他对孤独的滋味并不陌生。或许在写作时,他也无意中将自己曾经或现在的孤独感施加于阿凯身上。
    列斐伏尔认为,空间不仅是物质的存在,也是形式的存在,是社会关系的容器。其实,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归根到底都是现代社会与现代社会关系,都非常注重物质文明。鲍磊显然也是观察到了这一点,不然,他不会说“在幻海,有些人穷得,似乎就只剩下钱了”。在南方,阿凯的生活平淡但是充实,没有压力,充满人情味;而在北方,阿凯的工作简单但是糟心,有着沉重负担。
    我们分明能从《幻海》中体悟到鲍磊的感情倾向,他更追求相对简单、朴素、自由的生活。或许在此处,南方象征了一种相对更原始的生活状态;或者,我们的想象可以更大胆点,鲍磊表达了对过去生活的一种缅怀与追忆。
    有学者指出,梦境叙事即是在小说文本中虚构梦境,借以推进叙事进程,表现人物内心活动,表达作品主题的叙事手法。在《幻海》中,鲍磊采用了相当篇幅的梦境叙事,营造了一个虚幻与真实交织的世界。
    在小说开篇,鲍磊就叙述了一个奇异的梦:神秘的山洞里放置着一枚金属质地的蛋,山洞外是倾泄瀑布的水流声。这个梦是凭空出现,突如其来的,它一方面制造了巨大的悬念——蛋从何而来?有何作用?另一方面,又暗示了接下来的情节的奇幻。其实,我们并不需要纠结蛋的来由,因为梦的逻辑就是几乎不讲逻辑。
    在小说里,梦境与现实相生相伴,似乎融为一体。作为读者,一会儿在梦境里游荡,一会儿又被拉入现实,现实与梦境的边界,几乎消弭。鲍磊借阿凯之口,不断提到佛教、道教等宗教元素及《红楼梦》相关情节,甚至出现须弥山、月光古城、蛙人、独角兽、雪兔等颇具奇幻色彩的景物与动物。这些都在相当程度上塑造了“梦”,给予读者虚幻的心理暗示。最后,白衣姑娘是否存在,阿凯是否真的存在,似乎都成了一件不确定的事,难免让人产生人生如梦之感。
    梦境叙事最重要的作用,无疑是揭示人物的心理。埃里希·弗洛姆认为,梦是我们心灵的最低级和最不理性的表达,也是它的最富有和最有价值的功能表达。我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人类内心深处的意志、态度与情感。
    随着情节的深入,梦的出现越来越频繁,这其实也可以看作是阿凯心理在急剧变化的缘故。阿凯已经濒临崩溃,因此,最后无论他做出什么选择与行动都不足为奇了。
    通过“梦”,鲍磊搭建了现实通向虚幻的桥梁,既有人世的虚幻无常,亦有人生的悲欢离合,揭示了当代都市年轻人幽微深埋的心理特征与瞬息万变的情感变化。
    “你偏恋那火宅煎熬,幻海沦胥,忘却来生路。”除了上述论及的之外,我想,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鲍磊是在提醒我们:在物欲世界里,走得再远,都别忘了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以及当初为什么出发。
    (本文作者:廖礼杨,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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