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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我仍然清楚记得十几年前自己观看《老男孩》时的感受。我看的第一部朴赞郁的电影就是《老男孩》，电影中有两个场景令我印象尤为深刻。一幕是复仇者李有真光着上半身在落地窗前做瑜伽，看起来像一只蝎子；另一幕则是电影的主角吴大修坐在一间居酒屋中，从店员端来的盘子上捉起一只章鱼，发泄似的放进嘴里撕咬。章鱼的触须一直在扭动，直到角色晕倒之后仍没有停下。 现在想来，当时看到这两幕所感受到的，更多的是一种与刺激相互交缠的困惑感。之后的许多年，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重新去看这部电影，每一次的感受也有所不同。朴赞郁给予章鱼和蝎子的具体含义可以有多重解释，但于我而言，章鱼和蝎子有一种怪异又充满张力的美感。李有真如同蝎子形状的瑜伽姿势是复仇的前兆；吴大修吞食章鱼的同时又为章鱼所控制，章鱼的触须伸进他的嘴里，在他的脸上蠕动，看起来像一位残忍的统治者。 动物在小说中可以有多重的隐喻意味。大象、蛇、马、兔子、猪，等等等等。章鱼也是常用意象之一。我曾看过葛饰北斋的浮世绘《蛸与海女》，画面上只有一个女人和一大一小两只章鱼。从画面本身看，仿佛有某种情色意味（在许多艺术作品中章鱼似乎都被赋予了这一层含义），但在我看来，章鱼象征的是一种统治，一种权力。这种权力是单方面的、压制性的，另一方几乎没有还击的余力。 但我最初构想的章鱼并非象征权力。《深海饭店》的第一个版本也并非当下所能看到的一个故事。我最初想写的是一个饭店的故事。饭店的男女主人是一对夫妇，每周五会在自己开在海岛上的一间客栈里大开派对。这个派对很怪异，除了这对夫妇之外，每个人都在大吐苦水，而夫妇二人穿梭其中，形态优雅，充满魅力。我预设好的结局有这么一幕，主人公在幻影中注视着派对的参与者，发现他们全都变成了章鱼。而她也惊恐地发现，饭店的女主人正在把触须深入她的身体，她也和其他人一样，正在传染般地变成了一只章鱼。这个故事更具有寓言性，但我写得并不满意。后来，我在重看《老男孩》的章鱼一幕时，又获得了对章鱼的新的理解。加上我对《蛸与海女》的感受，于是有了现在的这个故事。表面上看，它更像是一个自我救赎的故事，但我更钟意其中对于权力与压制的表达。这是我的故事中（也是当下的）女人们所面临的困境，我试图展现它，并且通过某种方式打破它。至于究竟是否真的做到了这一点，就只能留给读者来进行评判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