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数来,我移居海外已三十多年。若以童年启智来量度,我在美国和故土生活的年岁一样长。已稀有读者记得我的名字,关于小说写作,连我自己都记忆浅淡。九十年代我在普林斯顿还写过小说,当大学访问学者聘期结束,我便忙于求职、迁徙、逐水草而居,文学成了奢侈之事,于是日渐荒疏。 我的文学想象,萌芽于寄宿青春的五指山,化为飘忽热带林莽的萤火。它曾照亮我,又离我而去,自己耕耘过的小说园圃已被藤萝覆过。直到退休,我才结结巴巴地敲响键盘,试图寻回作家的身份认证,更准确地说,是寻回人生意义的认证。 生命如长绳,系着许多记忆绳结。故土甚远,我在美国生活了半辈子,再自称异乡人已属矫情。我和脚下这片土地有了命运联系,如同我和母国有着血乳交融的感情归属。过去这三年,美国和遥远故土一样世情翻覆,我试着摘取一片叶子,蜿蜒叶脉经络记录着风云跌宕,人事兴衰。为把这些浓缩到短篇故事里,我找到了悲欢歌哭的宿主——美国最后一个援华飞虎队员之家。 小说中提到逃难于桂黔山野的抗战流亡学生的原型,是我年逾九旬的老母亲,她珍藏着飞虎队指示逃亡路径的空投传单,直至“文革”才销毁。小说中大华府郊区是我的居住地,周围邻居多为联邦雇员,有好几户是中西结合家庭,邻居里国防部戎装与文职人员不在少数。小说中高中华人教师是我的好友。而我自己有着多种族与多元文化共存的职场体验。这就是美国,未来光谱愈加多彩斑斓,我正是其中一点光斑。 恕我于小说荒疏已久,前度刘郎又重来,不知自己尚能饭否,敬请读者包涵。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