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说发表装帧后,我从未有过一次仔细翻阅过自己的作品,它们像是从我身体里自然剥落的一部分有机体,产生了独立的人格,和我本人再也没有了联系。前一阵子,有个朋友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自身的年龄导致的阅历不足是否会成为你写作的障碍?”我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释这个问题。我想,小说的魅力源自于虚构,我只是将那些虚构的人物安排在了虚构的空间中,任由他们之间发生故事。而我能做的,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叙述,陪他们一同体验罢了。在写作的过程中,我们共享着同一片精神世界,但每一位个体都是不同的。阅历从未成为我的障碍,它就像被用来在绘画上留下几个墨点的工具,好让那幅画不那么晦涩难懂。 爱尔兰作家詹姆斯乔伊斯认为,消灭了作者人格的戏剧或小说才是美学的最高形式,一部好的作品应当与社会、历史无关,甚至与作者本人都毫无关系。阅历与我本人一切浇筑在小说中的情感被文字形式表达出来后,早已经超脱于我自身,像是一场由大脑神经操控的梦境。我被这种表达方式深深地吸引,它是如此的自由,不受时间与空间的束缚。美国实证主义哲学创始人威廉詹姆斯提到过,用“流水”来形容意识比什么都自然。流水是自然推进的,不受外力的阻碍,若是写出的文字像流水一般,那些文字就如同活物,拥有绚烂而精彩的生命。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想要努力的方向。 在《鹿唇》和《浅水》中,我做了许多意识流的尝试,这些尝试大多出自于一个写作者的本能。相较于客观世界,那些隐藏于角色内心的主观世界于我来说更有魅力。这也是为何我从《鹿唇》的第一人称转变为《浅水》的第三人称——可以更好的剖析角色的内心世界。我享受这种创作的过程,在每一次对精神世界的挖掘中不断找到继续写作的动力。 赫尔曼•黑塞在《荒原狼》中这样写道:“人并非一个固定的、恒定的形象,尽管古代的先知有与之相反的感觉,但这种固定的,恒定的形象属于古典时代的理想;相反,人是一种试验和过渡,人仅仅是自然和精神之间的一座桥梁,且是又狭窄又危险的桥梁。他在内心深处不可抗拒的力量的驱使下向精神走去;他又因为最诚挚的渴望被吸引回归自然和母体,他的生活就介于两种力量之间摇摆。” 在这崇尚物质的快节奏生活中,我不停地在物质与精神之间摇摆。写作带给我的不多不少,恰好够为我搭建一座直通精神世界的桥梁。我希望在那个世界里,文字不是窗外肆虐的狂风暴雨,而是如同涓涓细流,缓慢地流淌出我的身体,成为一个独立灵动的个体。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