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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作家的光荣梦想——红柯印象、创作及其意义

http://www.newdu.com 2020-04-21 文学陕军(微信公众号) 仵埂 参加讨论

    我到世间是做什么来了?
    如果此问题摆在红柯面前,我能想象出他的回答。翻开他的自述,你会看到一个为文学而疯狂的痴迷者形象。说起自己大学四年的读书生涯,他豪情万丈:“那是我的青春疯狂期,疯狂地读书,常常读通宵,一个人在教室里开长明灯,一夜一部长篇,黎明时回宿舍眯一会儿,跟贼似的轻手轻脚,但钥匙开门声还是惊醒有失眠症的舍友;几乎没有午睡。”真是癫狂!一个人为了某种热爱的事业,竟至于此!你能想象这种疯狂和迷醉到了何种程度,他甚至超越了人世间所有能带给一个人的快乐体验。比如,抽烟喝酒、搓麻打牌、吃喝玩乐,这等事,他断然不会沉溺其中,甚至连应酬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要将自己旺盛的精力和时间,全部投射到读书写作这一件事上。我们俩曾探讨过关于作品中气韵涌动这个问题,他说一个人在别的地方泄了气,作品就会干瘪,气韵就难以充盈饱满!他攒着自己的能量,要十二分地用到写作上。这样的人,你怎么说他好呢?我想,这大约就是命意,一种上天赋予的禀赋,他就是为写作到这个世界上来的!这不仅是一个人有了对天地万物的知解力,更要命的是,他有了任何东西都无法使其中断的持久不衰的磅礴热情。
    生活里的红柯,可能“低能”,不大会应酬,不大会逢迎,不大会说出那些讨人喜欢的话,不大会打理社会人际关系和各种俗务。他遇见一些琐碎私事,常打电话来问我怎么办,让我帮忙出主意。我本和他差不多,也不知出的主意是否恰当奏效。红柯就这样,一门心思扑在写作上,这就是他的天命吧,生命与创作合二为一,通过创作,生命意义彰显。
    红柯为文学而癫狂,延续到他的整个生涯里。1985年他大学毕业留校于宝鸡师范学院。翌年秋,去了新疆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到一所技工学校任教,一呆十年。1995年冬,他从伊犁再回宝鸡师院。但从此,他的创作与大漠天山结下了不解之缘,这一偶然的人生机缘,仿佛前世锁定。这儿的山水和这儿的习俗,这块土地上呈现出的异样的民族风情,如此契合了他的心境,当然,更造就了他的创作风格。小说尽管描写的是一个客观化世界,但说到底,这个所谓的客观化,是创作主体眼中的客观化,从一定意义而言,作品是作家心造的一个世界。对于红柯的创作,尤其如此。
    2004年,红柯调入陕师大,真正跟红柯熟识,也就是这个时候,我们见面机会多起来,他很信任我,会说说自己的一些苦恼。人的自尊,常常藏在苦痛里,不便告白,能向朋友诉说,有一份信赖在其中。但大多时候,我们的话题是文学,我喜欢听他聊文学名著,他的解读,视角总是很独特,故尔印象深刻。
    他特别喜欢《史记》、喜欢《红楼梦》,他说曹雪芹的作品里有宇宙意识,他写人间,这个人间不简单的是日常生活,这些少男少女们,与天地万物、众多神灵相勾连。太虚幻境与大观园相映对,上天入地,贯通了天、地、人的意识,红柯认为这是真正的中国小说精神。聊起莫泊桑的《项链》,他对小说女主人公玛蒂尔德充满理解和同情,极不赞成教科书中的那种所谓的主题判定——揭示了小资产阶级妇女的虚荣,为了出席一次晚会而丢失借来的项链,从而付出一生的辛劳作为代价去偿还。
    他说:“女人爱美,人之天性。一个小职员的妻子戴首饰去跳舞很正常,穷人美一下就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但这样的灾难,玛蒂尔德有勇气默默承担,好多男人也不容易做到。”我觉得他的解读的确视角独异,于是留下强烈印象。2016年底,我还专门邀请他到西安音乐学院搞了一次文学讲座,将他的精彩与音乐学院的同仁们分享。人与人相交,一定暗藏着心的契合,暗藏着彼此的肯定与接纳在其中。
    与红柯的话题,还常常涉及他的新疆之行,提起这些往事,他就来了劲,浑身激荡起不可遏制的激情。我深深感到,天山北麓的那些哈萨克、维吾尔、蒙古族一定唤起了红柯身上某种沉睡的气息,那种狂野和率真,那种彪悍和冒险,那种被文明抑制了的粗犷豪放,从他的心底被唤醒。他感到了某种极致的欢畅,是的,欢畅!这种感受,红柯多次说起。在随笔《从黄土地走向马背》中,他说:“文学是一种生殖器,人与大地产生血缘关系才能获得一种力量。”
    我想,他一定有过心灵的对撞和历险,有过独特的心路历程。他所沐浴浸染的这种异族文化面貌,使他获得了精神上的一次洗礼与解放。要知道,红柯生长的母地是陕西岐山,这是周公制礼之地。在这样的儒教文化圈长大,却行居于完全异样的文化背景下,能想见其惊诧的神情。红柯善于讲故事,说起那个遥远而又广袤的边陲,说起当地的风俗人情,以及那些哈萨克、维吾尔同事的趣事,红柯眉色飞舞。
    有一次,他的房门钥匙忘在房间了,人却出去带上了门,只好求邻居——一个哈萨克同事帮忙。这位哈萨克小伙子从自己的房间窗户翻到红柯的房间,在桌子上拿到钥匙,然后又从窗户翻回来,将钥匙交给红柯。红柯很疑惑地问他:“既然你翻到了我的房间,为什么还要从窗里翻出来?”哈萨克小伙子疑惑了一阵,问:“不从窗户出来从哪儿出来呀?”红柯说:“直接打开我的房门不就得了。”小伙子想了想,瞪大吃惊的眼睛说:“你们汉人真狡猾!”红柯讲着笑着,十分开心。他本是一个单纯的人,也是一个汉人哈萨克。由对大漠西域的喜爱,对哈萨克、维吾尔、锡伯族、蒙古族等的兴趣,他收集了大量散落民间的少数民族歌谣、史诗、童话、音乐、传说、舞蹈等,有文字、有图片、有录音。他曾不无自豪地向我炫耀他的珍藏之宝,说:“你们音乐学院,若有人想研究西域音乐舞蹈,第一手材料在我这儿呢!”
    我最早读红柯的作品,是他早期的成名作《西去的骑手》,作品中那个17岁的尕司令马仲英,身上有一种令人颤栗的彪悍力量。他带领的骑兵马队,如从天而降的神兵,洪流一般席卷而来。大漠的苍茫,骑兵的狂野,西天的血色晚霞和拔地而起的飙风,这就是我当时的阅读感受,极为壮美,极为粗豪,极为蛮野!这正是红柯小说风格形成的标识,是他小说世界的审美调质。一部好作品,就是一种召唤,唤起读者内心沉睡的某种意识。红柯唤醒了我们内心被长期压抑的本能欲望,他作品构成的那种蛮荒的野性力量,让我们感到了几千年儒教文明下被碾压被抑制的灵魂。任一文化,必成范式,这一范式的长期运行,它既是一种文化的秩序安排,又势必沿袭成为囿禁和囹圄。一种文明形态,即使在其发生期,曾经充满活力和生机,但其长久的演变发展,也会固化为禁锢人们精神思想的无形力量。
    法国启蒙主义时期的领袖狄德罗、卢梭等,他们高举的旗帜,恰是“回到自然”,“回到原始生活”。认为需要蛮野和粗犷,来对抗改造以路易十四的宫廷生活为标志的那种“文明”“文雅”。狄德罗说:“在魄力旺盛方面,野蛮人比文明人强,希伯来人比希腊人强,希腊人比罗马人强……”启蒙主义的领袖们要反对的正是17世纪以来的法国古典主义所代表的宫廷矫揉造作的所谓文明。上述之意,正可映对红柯创作所面对的两种不同调质的价值形态,红柯的价值意义盖出于此!他曾说,“我的一半同事是哈萨克、维吾尔和蒙古族人。每年下去招生,可以去伊犁塔城阿尔泰。边远的山区牧场,从来没有走出大山的牧民,没有我们‘文明人’所想象的烦恼和自卑,那种睿智而沉静的眼神所显示的高贵,粉碎了一切文明社会和大都市的‘杞人忧天’。中华文明中中原文化仅仅是一部分,还有辽阔的为人所忽视的部分”。由此可见,红柯是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创作的价值向度的。
    后来,红柯将他的目光转向了母地,写出了长篇《凤鸣岐山》。但红柯的审美判断没有变,依然坚守自己的批判性原则,用原欲对抗那些“文明”,对抗那些对人性构成压抑的规范伦理,他要毁坏那种捆缚人的锁链,要谋取人的精神解放。他总是能敏锐地触及到这种秩序压抑下呻吟的灵魂,他要替沉潜地下被压在黑暗王国的幽灵陈冤。这个暗黑王国,就是人性与原欲,它被作为黑暗恶魔的象征,被铅封在瓶子里沉入海底。红柯看到了这一点,看到了生命诗意的沉寂,他奋力呼喊,要将这种蛮野之活力释放出来。
    红柯不侈谈思想,只说感受,但是他强大深沉的感受力中,就包孕强烈的激情与深沉的忧思。他的小说,少见有无物的故事敷衍,比如,他对我们文化中弥漫的特权意识极为痛恨,他说:“日本明治维新时期的教育家福泽渝吉一改传统的学而优则仕,告诫日本人:一个人人想做官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因之,他对帝王争霸而带来百姓灾难,也是充满清醒的尖锐批判。我极为喜欢他的《天下无事》,敬佩他解构历史的智慧。我在一篇文章这样评述:“同样的三国故事,同样的刘禅,在作者笔下,刘禅眼里是‘天下无事’。你要天下我给你,不就无事了吗?为什么一定要打打杀杀呢?从现代人的眼里,我们重新认识了这段历史,重新认识了刘禅,觉得他实在是荒唐里带着可爱,也实在是谬误里含着真知。可惜天下充满了太多欲霸天下的人,这样只有杀得血流成河了。”那些如河之血往往被忽略,因为他们太渺小,太微弱,而成为残酷的代价,红柯的立场,却恰恰站在这一面看取历史。什么是现代性?这就是。
    公元2018年2月24日,红柯竟然离我们而去!这年,他仅仅56岁。听到消息,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2月26日,是红柯的追悼会,来了许多人,大家神情凝重,透露出惋惜与悲哀。送别红柯归来,我与杨乐生、马玉琛诸友同车,杨乐生仔细算了算,说红柯自开始创作至今,大约平均每两年一本书。他的骤然离世是不是和他的疯狂写作有关,我说不明白,但隐隐约约总觉得其中有着某种牵连。
    作为60后作家,他成为衔接陕西文学荣光的一个可期待的明星。然而,如此英才,竟遭天妒!在对红柯深情的回望里,我只有一声深长的叹息了。
    (原文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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