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这样,我又忘了为什么写这样一个小说。但小说里那些场景如此真实,像是某种技术还原的老照片。我在故事里那个枣子岚垭住了一年多时间,门牌上是七楼,实际不止——须先爬二层高的底商裙楼。没电梯。那是我在重庆的第一间租屋,2003年,我29岁,却丝毫没有相匹配的都市生活经验。楼下是一座大型菜市场,应有尽有,装载着一种丰饶的满足感。那蜗居,来来往往喝酒吹牛呕吐困觉谈诗的人真是不少。有朋友来借宿,当日新买的手机被盗,连同装手机的西裤和拴在上面的皮带一起。翌日他满脸怨怒告辞,箍一条小了几号的我的裤子。诡异的是,我和女友在隔壁平安无事。看来,相比单身汉,一对情侣的安全系数更高。 说起来,从枣子岚垭那间租房起,我与妻子至今已十七年之久了,那些不看好的旁人,包括我们自己,恐怕都是完全未料到的吧?向傻子学习浸入,像智者一样思考,偶尔找圣徒借一点点忍耐,相处也没那么难,爱总是这样,“既有凄楚也有污秽”。 说远了,但绕这么一圈,反而让我找回了那个“出发点”。 要我自个儿来提炼,它的关键词是:抚摸。 “抚摸”这个词真的很妙,不知道究竟是谁创造的它?特意查了查,说见于茅盾先生的《幻灭》(暂存疑)。单这个词就可作部文章,但这里不展开了。我有个观点——不一定正确,当然也不需要正确——“抚摸”在两性中是最重要但也最易被忽略的。我们知道,爱是压力,性是释放,而抚摸,更像是一种舒缓器与黏合剂,介于这两者之间。在漫长的婚姻里,有些东西会更为明显,爱是春天田野,到秋就黄,冬季覆霜;性如草叶上的露珠,一夜大风后了无影踪。说白了,没人能倚靠欲望相守一生,但“抚摸”是可以的,它是感情里的日常性动作。或更武断一点,是爱的日常形式;也可换个说法,抚摸大概是爱这样东西最后剩余的那个部分。如进一步探讨,抚摸则是建设性乃至疗愈性的。手的作用有多大?通过它,子女能感受到父母爱意,陌生人可以心灵相通,丧失知觉的植物人可能因此重生。 所以,不妨说其实这是一则关于手与抚摸的故事。婚姻里断电的情况是常有的,它的枯涸与复苏,其标志仅仅可能就是这个,“抚摸”,尤其对于爱特别敏感的那样一些人来说。冰箱就是这样,你拉开,里面才会哗地亮那么一下。 人如此,人世亦如此。写此小文时,疫情趋势逐日向好,瘟疫终归要被驱散,日子始终不会停歇。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