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美学家席勒说,人只有在游戏中才是完整的人,这是一种理想主义生活美学。席勒的意思是说,当我们抛弃了功利与目的,用一种自由的澄明的心态去面对生活,那么生活就是审美的。问题是,生活不完全是审美,有时是欲望与情感的纠缠,有时是虚幻的让人上瘾的游戏。 近些年来,我孜孜不倦地描绘着蓁城的生活。在地理意义上,蓁城是个虚构的江南城市。风是古风,水有遗韵,城市却日新月异,吸引着成千上万的外来人涌入,投身于这片工业的海洋。较之那些轰轰烈烈的宏大叙事,我更愿意把目光停留在普通人身上——那些打工男女、养殖户、小摊贩、钟点工、普通蓝领,以及散落在城市边缘的鲜被纳入眼帘的人物。他们宛如蒲公英,在自己的风中摇摆。当他们出发的时候,我甚至不晓得他们将去往何方。在我,这几乎算得上是一种挑战。我的笔下,他们是纯属虚构的人物,而凸显的却是生活的本来面目,就在虚拟的蓁城中,浮现出他们朦胧的脸容,慢慢清晰起来,立体起来,鲜活起来。而他们的生活,动荡,细碎,却悄无声息,如果不被小说捕捉,就只是一阵风,掠过耳畔,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好在有小说。 创作小说《离线》的时候,我正在北京学习。北京的春天任性而热烈,时而刮起清冷的狂风,时而又是热烈的阳光。风起的时候,沙尘裹挟着花瓣,狂乱,漫卷,糊住了人们的眼睛。我走在狂风里,像是飘在漫天的花瓣雨中。那条路好长,我也走了许久。恍惚听到了天佑和三个女人关于水的对答,看到了那洛可可式的浴缸和摇曳在窗口的桂花树。那些画面和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逼近时而退远,仿佛桃桃幻化的小黄鸭,随波闲闲地晃荡着……我感受了这整个过程,直到敲下最后一行字。 跟我以往的小说一样,《离线》也发生在蓁城。男主角天佑是个普通的离异男子。他是游戏工程师,游走在游戏与生活之间,为别人制作虚幻的快乐,也在自己创造的游戏中沉醉沉浮。他痛苦地在线,却每天幻想着离线。在线是现实,离线是理想,在线是美丽的囚笼,离线是海阔天空。 那阵子,我总在想“在场性”这个词。这个词在黑格尔康德笛卡尔的定义中,是“直面人生的真实”。小说中,天佑的生活,就体现了这种对人生真实的追问——当下的人生,人已经被网络的大潮所裹挟和异化,原来无数种生活方式,都已经简化成在线和离线两种状态。这是一种对生活状态的隐喻,它比入世、出世,比执著和逍遥更加接近当代生活的本质。因此,《离线》无关城市,无关爱情,无关金钱,它只跟生活有关。而小说中的蓁城,并非只是地理上的江南符号,它是你的、我的、他(她)的,是我们共有的生活界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