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心里很难受,童道明老师刚走,苏叔阳老师又走了。 知道苏叔阳老师的名字是在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演出话剧《丹心谱》的时候。“文革”期间,北京人艺改名为北京话剧团,我曾看过北京话剧团演出的话剧《云泉战歌》,看完我非常失望,心中神殿一般的北京人艺就是这样?直到看了《丹心谱》,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好剧院要靠好戏撑着,而苏叔阳就是会写好戏的人。 后来知道苏叔阳写《丹心谱》的时候,他还是北京中医学院(今北京中医药大学)的老师,就更佩服他了。 以后我就和苏叔阳老师认识了,我曾问他:“苏师,您是学中医的吗?”“不是。”“那您怎么在中医大学当老师?”“学中医必须学中国传统文化、学中国古典文学,要不,连医书都看不懂,怎么给人看病啊?” 后来我参加了上海电视台拍摄的、根据苏叔阳老师的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故土》,我在里边饰演一个中医按摩师,通过这部戏,我进一步感受到苏师对中国医药是多么熟悉!他写的戏是多么生动! 和苏师在一起总是很快乐,他知道的太多了,又健谈,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可谓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有一次和金斗哥一起商量为北京曲艺团搞活动的事,在谈到邀请嘉宾时,有人提出请苏叔阳行不行?金斗哥说:“太行了!他一个人就是一台戏。”说相声的能对苏师的口才如此看重,可见不一般。 记得有一次参加苏师的学生舒子原的诗歌朗诵会,苏师发言祝贺,谈到诗歌创作要懂得音律,不懂得音律就会闹笑话,苏师说:“中国有句老话,说这个人说话‘缺五音少六律’,什么意思呢?就是中国话是讲音律的,不懂就要出问题。有一首有名的歌,作曲不懂得四声和音律的关系,明明唱的是北京,可听起来这味儿:‘啊——备井啊备井!’这不成河南话了吗?”逗得在场的人捧腹大笑,同时又在笑声中明白了一个基本的道理。 苏师知识渊博。有一次,我和苏师一起去长沙看湖南省话剧院重排的话剧《万水千山》,苏师讲起长征的历史侃侃而谈,他知道许多长征中的具体事件和生动的故事。我们一起愉快地度过了几天,也是我非常受教育的几天。 有一次我问苏师:“你怎么最近不写戏了?”苏师回答:“写啊!写了没有剧团排啊!”我说:“你写的戏还没有剧团排?”苏师笑着说:“现在他们喜欢什么戏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只能写我喜欢写的戏。”停顿了一下,苏师说:“我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小戏,是我去欧洲开会时写的。有一天开会,他们发言我听着没什么意思,就跑到会场边上一个咖啡馆去喝咖啡。那天下着雨,路边过往的行人都打着雨伞,各种各样的雨伞非常漂亮。我突然想写一个戏,就向咖啡店的服务员要来几张纸,开始写,很快,大概一个多小时,就差不多写完了。我非常高兴地回到会场,他们还没说完呢!”说着,苏师哈哈大笑起来。 我问苏师:“那个戏后来呢?”苏师说:“后来我改了改就算完成了,剧名叫《萨尔茨堡的雨伞》。”我接着问:“演了吗?”苏师说:“没演,写外国的戏,谁演?你要想排我送给你。” 过了几天,苏师真的让学生把《苏叔阳剧本集》寄给我了,里边真的有《萨尔茨堡的雨伞》。这是一个小戏,但写得非常流畅、非常有意思。写的是一男一女在酒店里相遇,这是一个欧洲古老的酒店,房间有人物雕塑、非常艺术的酒店。这一男一女在酒店相爱了,结果,房间里的女雕塑活了,问那个男的:“去年你和另外一个女的在这个房间里约会,今年怎么换了一个?”男的不承认,雕塑说:“我在这个房间里站了几十年了,这房间里发生的什么我都知道。”后来男雕塑也活了,问那个女的:“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女的问:“你是谁啊?”男雕塑说:“我是你的第五个丈夫啊!”总之,在真人男女和雕塑男女中发生的事情妙趣横生,其实,写了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曲折的一生。我对苏师说:“这么好的戏怎么没有剧院排?我给你张罗吧!” 我当时也是过于激动,在实际操作中,没有那么简单。那时戏剧强调“北京的、现在的、原创的”,对这种外国的戏并不感兴趣,结果一直没有启动,我几乎忘了这个戏了。 这几年,苏师的身体一直不好,做过几次手术,还摔过跟头。有时我们见面,我总是劝他注意身体,不再和他谈工作上的事。 没想到,苏师这么快就走了! 我们会永远记得苏师,记得他那为中国新时期话剧做出重大贡献的《丹心谱》,记得他创作的反映知识分子拳拳之心的电视剧《故土》,记得他创作的电影《周恩来,伟大的朋友》,把总理和艺术家的关系写得那么感人。 苏师!走好!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