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到来的国庆节假期,让许多人蠢蠢欲动,早已开始制定旅行计划。不过,对于类似我这样的“身未动,心已远”的宅人来说,在家读读旅行文学也是不错的选择。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物理空间上的距离正在消弭,人们足不出户就可以通过电视、网络欣赏全球美景,再没有哪里是神秘的。在某种意义上说,“诗与远方”正在渐渐消失。但旅行文学,却依然是图书市场上的热门读物。 前段时间举行的上海书展上,举办了多场以“旅行”为主题的论坛,来自世界各地的作家共同讨论旅行的意义。其中,有些人的写作内容便与旅行密不可分,例如中国的行旅作家陈丹燕、日裔华语女作家吉井忍、在欧洲漫游的法国作家卡特琳·普兰等。旅行的意义,对于我们来说最受用的是愉悦身心,而对于文字创作者来说,旅行更“实用”的功能便是游出了源源文思,成就了世界文学史上的浓墨重彩。 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由勒·克莱齐奥摘得,这位现年68岁的法国作家曾说“写作就是旅行”,其足迹遍及世界各大洲,令他的作品充满多元文化色彩。在旅途中“边走边写”,文学家们似乎对此很钟爱:海明威在巴哈马群岛海钓时产生灵感而写就了不朽名作《老人与海》;彼得·梅尔逃遁都市生活隐居普罗旺斯,用他的文字揭开了普罗旺斯的神秘面纱;村上春树遇上爱琴海的雨季,改写了他的名作《挪威的森林》结尾……文学与旅行,大师们用自己的足迹讲述着两者的关系。甚至有作家如此说:“文学的浪漫题材在爱情以外,就要数到‘行’了。” 在中国,旅行图书兴起大约与旅游市场崛起同步,从早期的传统指南类、资讯类旅游书,逐步开始转向自我表达,大量基于个人情感的游记及文学图书进入畅销榜单。具有代表性的《迟到的间隔年》《背包十年》等图书,让“背包客”成为行走精神的符号,也掀起了主打情怀和个人成长类旅游散文的风潮。不过,稍加观察会发现,许多旅行书中的“成长”止步于自我倾诉,“梦想”停留在文艺幻想。这些包装上“诗与远方”“理想”“自由”“漂泊”等字眼的旅行书,试图让人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丢下所有的疲倦和理想,远离繁华,走向空旷。但是,一味玩弄文艺和“鸡汤”,看似为一些读者创造了宣泄情绪的出口,却经不起现实的操练——人们会发现,一颗说走就走却自我膨胀的心,往往会让旅途最终不尽如人意。毕竟,用浪漫元素包装出的远方,刷的只是自我存在感,眼前所见也注定偏狭。 旅行文学并非不能谈私人情感,旅行天然具有个人的立场。作家止庵的新书《游日记》不久前出版,以日记体的形式呈现私密性旅行。但是,作者规划的旅行路线围绕自己感兴趣的文学或文化主题,进行了一场文学、哲学、美学上的“有期而遇”。止庵说,“旅行是休闲,但也要认真一点。”譬如,他去了川端康成《雪国》中的越后汤泽,在小津安二郎《晚春》《麦秋》中见到的北镰仓站,在《东京物语》中见到的尾道。当他参观了太宰治故居“斜阳馆”后,坦言“如果不来这里看看,恐怕无法真切体会其家境的显赫,对于他成为家庭和社会的叛逆者,也就难以深刻理解”。在旅途中,基于过往的知识积淀,在大量互动、凝视、思考后所生发的“私人情感”,往往是“自我”的弱化而非相反。 互联网时代,我们不再需要更多的《孤独星球》,但仍然需要文学意义上的指南。事实上,真正的旅行作家和游客不同,他们从大千世界中挑选出可靠、有力、丰富的事物呈现给读者,既能洞察到对象的深处,也能洞察到人的情感深处。所以,看似是脚步向外的探险,其实是一场向内的寻路。好的游记是以作者之眼,展现对某一地方的深度观照。作者不会鼓动人们盲目出发,却通过身体力行,不断加深人们对一个地方的了解。比如,英国作家塞西格两度深入阿拉伯半岛南部沙漠无人区,深入到当地游牧民族中间。重返沙漠时,曾为他牵骆驼的人已开起了路虎和直升机。他用文字向世人哀悼了伴随着当地古老生活方式死亡的新世界的狂飙突进。 梳理旅行文学,会发现对旅行之事格外用心的人是运用理性和情感对对象进行观察,把一个时代的文化教养,甚至是某些他们并不认可的习气清楚地展现给人们。他们看似孤身上路,其实与精神世界为伴。英国人艾伦·布思曾用128天时间步行3300公里,从日本北海道最北端的宗谷岬一直走到九州最南端的佐多岬,但仍在书中写道“你无法了解日本”。正如有人说,旅行是进入一个谦卑的学校,让人认识到自己的有限性——这些旅行文学早已远离膨胀的自我、迷幻且虚假的存在感,这也是它们之所以对读者产生强大影响的因由。真正的旅行文学不一定展示美景,但永远能引发内省与深思。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