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向黎著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我是一个写过小说也当过编辑的人,按说古诗词应该是在我写作计划之外的,可事实上《梅边消息》这本书已经是第二本有关诗词的书。别人会问为什么,我就说这个真是兴趣所致,真的跟我的衣食生计毫无关系。从小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一直出于爱好背一些古诗词,在当时跟整个时代氛围不是很搭,不像现在,儿童在这方面的启蒙非常早。当时在“文革”期间,很多书、很多古典名著看不到,连《红楼梦》都是禁书,古诗词书也都看不到。 我父亲不知道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出于帮孩子选择考虑,他是用手写的,写在稿纸的背面,默写了很多诗和词让我背。那时候我父母分居两地,我父亲在上海当教师,我跟我妈妈在福建,我妈妈也是教师。每年寒暑假各见我父亲一次,他每次检查上一次背诵得怎么样,检查完另外掏出几张布置下一次的作业,半年一次,像期中期末考试,就这样我慢慢地被古诗词浸润。我当时一点不知道这是个可以作为谋生的专业,后来慢慢忙别的,工作、留学各种折腾,过得比较忙,比较随意,但是对古诗词的爱好一直没有放下过。可能正因为它跟衣食谋生无关,这是我自己的小花园,特别小、特别隐秘的一个花园,白天事忙完以后,前门一锁,防盗门一关,我自己偷偷溜进后花园。所以这一块,我不需要任何强制,不需要任何的目的,也不需要计划,就一直自然而然地保持下来。 我父亲读书都是乱画圈的,又画线又加圈,好就一个圈,很好两个圈,极其好三个圈,据说他小时候私塾先生这么干,他就学他的私塾先生。我当时大惊,居然可以不用保持书本的整洁!后来我想这是最直接了当的读后感,这个对我影响特别深。我到现在读书都是这样的,所以我痛恨借别人的书读,因为我控制不住拿笔写。这是我父亲给我最大的影响。 这本《梅边消息》跟三联书店出的《看诗不分明》相比,有比较深入的地方,三联那本是专栏的结集,他们严格要求我每篇1500字,所以每篇文章我几乎一半的精力用于控制字数,写得很痛苦。这一本在腾讯大家上连载,它给我自由,所以我有的三千字、有的四五千字,一方面文气比较畅快,另一方面我获得自由,想写长就长,想写短就短,这长长短短的篇幅更真实地反映出我的写作状态和我对于一些诗人诗作的思索和感受。因为篇幅带来的自由,我第一次开始尝试把诗词和现实生活衔接,从腾讯大家发表的反应来看,读者还是比较认可,因为他们觉得这样才跟我们的生活有关系,不然的话你虽然读得很陶醉,但是你陶醉你的与我何关,而且这个诗人正好我不喜欢就不必读了。一旦跟生活挂钩,他会觉得不管你喜不喜欢,你作为当代都市人,你的喜欢、你的立足点跟我一致,我不妨随着你的视线跟过去看看,然后做出自己的判断,会比较好玩。这是这本书的一个特点。 当代人和古人之间其实有很多共鸣,古人虽不能与我们当面交谈,但依然能随时帮到我们,因为我们完全可以从古诗词中找到关于生活的智慧。那日,看到一个朋友微信里贴出来饮茶照片,清静的茶室,井栏壶、汝窑盏,瑞香袅袅,荷花含笑,好不自在。她的文字说明却是:一个重要客户跑掉了,一个正在冲刺的项目卡住了,马上又要出国,行李都没时间准备,整个人失去方向,干脆先出来喝个茶。我马上为她点了赞,并且加了一句:“若待皆无事,应难更有花”。意外的是,对我这句话有100多个赞,我想大家都是有共鸣的。 我自己不是生活家,但是我努力做一个生活家,比如说,出差我会很顽强地在有限的小拉杆箱里塞进一个紫砂壶。随身带茶具,这是受朋友的影响,但我觉得很有道理。说到古人,我喜欢他们下了朝堂以后回到家里很自我很悠闲的那个状态,这一点古代与现代没有差别,我们都要想办法获取心灵的力量安顿自己,同时对抗外在的对人性异化的力量。 (责任编辑:admin) |